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时，安全舱的解锁提示音正好响起。
陈霜的指尖刚触到舱门，整面墙壁突然泛起幽蓝波纹。
十二区的全息投影同步亮起，那个沙哑的电子音裹着电流，像生锈的齿轮碾过每一寸空气：净化风暴是文明的洗礼，唯有服从规则者才能存活。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下意识将妹妹拽到身后，余光瞥见控制台屏幕自动弹出赫尔加遗留的数据链——声纹比对进度条正在疯狂跳动，最终停在99.7%的位置。
是爸爸......陈霜的声音发颤。
小姑娘踮脚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影像：穿银白法袍的男人站在光雾里，额间有与陈洛相似的暗金纹路，他说话的尾音像爸爸教我写代码时那样，会轻轻往上挑。
陈洛的后颈泛起凉意。
三个月前整理父母遗物时，他曾听过父亲二十岁的录音——为源能议会做技术演讲时，确实有这种习惯性的尾音上扬。
此刻全息投影里的诺亚，连喉结滚动的频率都与记忆中的男人重合。
陈霜拽了拽他的袖口。
陈洛低头，看见妹妹的睫毛上还沾着安全舱里的冷凝水。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快速敲击终端调取银羽的联络码：定位诺亚的实时信号源，现在。
三分钟后，银羽的战术靴声在主机房外响起。
她作战服的肩章还沾着净化卫兵的血渍，却精准地在离陈洛三步远的位置站定——这是她加入阵营后养成的习惯，既保持警惕，又不会让陈洛觉得被冒犯。
影像分析结果。她将终端推向陈洛，屏幕上的分屏对比让空气瞬间凝结。
左侧是诺亚演讲时的录像：抬手扶额的动作，垂眸时睫毛扫过眼下泪痣的弧度；右侧是陈父年轻时的实验室监控：调试源能炉时同样抬手扶额，垂眸记录数据时睫毛扫过眼下泪痣。
基因相似度87%，银羽的拇指关节捏得发白，剩下的13%是人工优化的战斗序列。
陈先生，这不是巧合。
陈洛的指节抵在控制台边缘，骨节泛白。
他想起三天前在灰区巷子里捡到的半张实验日志，父亲的字迹还带着血渍：克隆体的排异反应已控制在5%以内，他们要复制的不是技术，是......
是信仰。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议会需要一个救世主来替代被净化协议反噬的公信力，而我父亲的脸，能让所有经历过源能战争的老人们自动代入英雄遗泽
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赫尔加生前设置的自动数据链弹出红色标记，坐标直指圣区外围的真理广播塔——那座高一千三百米的尖塔，此刻正被全息投影的蓝光笼罩，像根刺入星环城心脏的银钉。
广播塔的防御系统由源能议会直接控制，银羽调出三维建模，但赫尔加的备份里有段代码......她的指尖划过塔尖的能量矩阵，这里是古魔法阵的阵眼，能屏蔽源能扫描。
陈洛的目光落在阵眼位置。
他想起吞噬系统面板里沉睡的吞噬法则——上次吞噬大魔导师的传承时，系统提示过规则类存在需接触本体才能吞噬。
而诺亚，这个被刻意制造的新秩序先知，本身就是规则的具象化产物。
我需要模拟一个广播员的身份权限。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底翻涌着暗金流光，用吞噬法则。
银羽的呼吸顿了顿。
她见过陈洛吞噬源能战士时的场景：暗金雾气从指尖涌出，将目标连人带装备吸成空壳。
但吞噬人际关系网......那意味着要完成目标的临终遗愿。
目标是谁？她问。
上周被净化卫兵处决的广播部主管。陈洛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白发老人跪在塔底广场，血从嘴角滴在星环城徽章上，他临终前喊着要让女儿听到真正的新闻
银羽沉默片刻，从战术腰带里摸出个金属盒。
盒盖打开，是枚镶着蓝钻的工作牌——那是她在清理净化战场时捡到的，他女儿在灰区第三小学当老师，今早我送了盒草莓糖。
陈洛的手指悬在工作牌上方。
暗金雾气从掌心溢出的瞬间，系统面板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见原本平稳的吞噬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波动，最顶端的吞噬法则图标泛起微光，像有什么在沉睡中苏醒。
陈霜的小手覆上他手背，糖纸还在我口袋里，等你回来数六十下。
陈洛回握住妹妹的手。
他能感觉到系统面板的异常波动越来越明显，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撬动法则的边界。
但此刻真理广播塔的方向，诺亚的演讲声正穿透全息投影，在星环城的每一条街道上回荡：新秩序的大门已经打开......
他将工作牌塞进领口，暗金雾气裹着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广播塔的防御漏洞、主控室的密码、甚至咖啡机要放两勺糖的习惯——全部清晰如刻。
银羽，带小霜去灰区的安全屋。陈洛转身时，镜片后的暗金流光彻底凝成实质，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他们跪拜的，不过是具会说话的克隆体。
当他走向主机房金属门时，系统面板突然发出蜂鸣。
陈洛低头，看见吞噬法则的进度条竟自行推进了1%。
更诡异的是，进度条下方多了行血红色小字：命运重构模式......就绪。
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陈洛的影子被走廊灯光拉得很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刀。
而在他看不见的系统空间里，那道暗金法则之链正在缓缓舒展，链尖指向真理广播塔的方向——那里，克隆体诺亚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摸向后颈——与陈父调试源能炉时，一模一样的动作。
陈洛的皮鞋刚踏上真理广播塔的金属台阶，后颈突然泛起灼烧般的刺痛。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暗金法则链竟挣脱了原本的轨迹，如活物般钻入他的太阳穴。
叮——命运重构模式启动异常。
机械音在识海炸响的瞬间，陈洛踉跄着扶住墙沿。
走廊的应急灯在视野里扭曲成猩红光斑，他看见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父亲陈默穿着沾着源能液的白大褂，正俯身擦拭最前排的克隆舱。
玻璃罩内躺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少年，睫毛在沉睡中轻颤，后颈的皮肤下隐约有蓝光流转。
如果我失败了......
陈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希望至少有一个孩子能活下去。
记忆残影里的男人突然抬头，目光穿透二十载光阴，直直撞进陈洛的瞳孔。
他这才看清，克隆舱的编号牌上，诺亚 - 001的字样与自己童年日记本扉页的小洛 - 002重叠——原来父亲早就在准备双生的火种。
陈先生？
银羽的通讯声从耳麦里刺进来，惊得陈洛指尖掐进掌心。
他深吸两口气，暗金雾气在袖口翻涌又隐去——系统面板的命运重构进度条已爬到3%，而记忆残影里的克隆舱，此刻正与塔内某个位置产生共鸣。
已抵达b1层中控室。他压下喉间的腥甜，调整工作牌的角度。
广播部主管的记忆涌入：门禁密码是女儿的生日，咖啡机要放两勺糖，而今天下午三点，会有个戴圆框眼镜的技术支援来检修全息投影仪。
门的一声开启时，陈洛的呼吸几乎停滞。
三百平米的中控室里，全息投影的蓝光将一切染成冷调。
诺亚背对着他站在操作台前，银白法袍垂落如瀑，后颈的皮肤下，一枚菱形源能芯片正随着他的动作明灭——那是源能议会特有的控制装置，陈洛曾在被处决的反抗军领袖颈后见过。
他们连思想都不肯给他。陈洛的指甲陷进掌心，父亲的脸，议会的芯片，这就是他们制造的救世主
他的脚步极轻，像片落在水面的叶。
控制台的反光里，诺亚的影子动了动——不是转身，而是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串代码。
陈洛瞳孔微缩，那是源能战争时期的加密通讯码，父亲曾教他用这种代码传递过关键数据。
第三波演讲的情绪引导程序已加载完毕。诺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与陈默如出一辙的尾音上扬，这次要让灰区的老人们想起......源能战争时，是谁用身体挡住了暴走的源能炉。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摸向腰间的匕首——这是叶清欢用太初拳经里的淬火术锻造的，能斩断源能芯片的能量链。
当指尖触到冰冷的刀柄时，诺亚忽然转身，法袍在地面扫出银白的弧。
那张与陈默年轻时分毫不差的脸，此刻正挂着诡异的笑。
你终于来了......哥哥。
诺亚的尾音比记忆里更轻，却像根细针扎进陈洛的神经。
某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童年时父亲实验室里的源能液味道，混着母亲总爱用的橙花香水。
陈洛的呼吸骤滞，他想起七岁那年的雨夜，母亲抱着他躲在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而父亲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小洛，带着妹妹跑，不管看到什么......
别怕。诺亚向前迈了半步，后颈的芯片闪过刺目的蓝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们的父亲，在制造我们时就留了后手。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这里，有他意识的碎片。
陈洛的匕首已出鞘。
暗金雾气顺着刀刃游走，系统面板的吞噬法则进度条突然暴涨5%，连带着命运重构跳到8%。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的雷。
诺亚却仍在笑，脚步未停地逼近，直到刀尖抵住他咽喉的皮肤。
动手吧。诺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你要知道......杀死我，你就永远不会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制造两个。
走廊尽头传来银羽的预警声：净化卫兵的巡逻队提前了！
陈洛的手臂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诺亚颈间的温度，与自己的体温相差无几。
而在系统空间里，那道暗金法则链正疯狂缠绕向诺亚后颈的芯片——吞噬法则，似乎在渴求某种更庞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