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刺破耳膜时，陈洛的指尖还黏着终端接口渗出的黑色黏液。
那些蚀能病毒正顺着他掌纹里的吞噬纹路倒灌，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但比疼痛更尖锐的，是他瞥见病毒数据链尽头那抹血色。
零号工坊的坐标在视网膜上灼烧，小霜的通讯器定位正疯狂闪烁，最后一个红点定格在维修车间的机床下。
协议反噬！赫尔加的电子音突然拔高，带着电流击穿芯片的刺响，密钥里嵌套了镜像代码，您刚输入的指令正在反向解析系统底层！
陈洛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猛地抽回手，掌心的纹路瞬间泛起幽蓝光芒，将渗入皮肤的病毒绞成碎片。
但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却诡异地抖动起来——85%的进度条边缘裂开蛛网状的黑线，原本匀速增长的金色能量流突然倒卷，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反方向拉扯。
切断连接！他咬着牙扯断终端数据线，金属接口迸出的火花溅在手腕上，烫出一串红点。
可晚了。
他能清晰感觉到，有团冰冷的代码正顺着神经末梢往脑域钻，那是种不属于人类的逻辑，精密得像台永动机，每分每秒都在拆解他对系统的掌控权。
慌什么？全息投影突然在终端前展开。
奥列格的身影从血雾里浮出来，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嘴角的金属义齿都擦得锃亮。
他的手指轻点虚拟键盘，整面墙壁的监控屏同时亮起——零号工坊的维修车间里，三个穿着议会制服的清道夫正用源能枪撬开机床的金属挡板，你以为拿到密钥就能改写秩序？
你只是把我做的毒药，亲手喂进了自己喉咙。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陈洛踉跄着扶住桌角，看见天花板的应急灯开始规律性熄灭，每三秒暗一次——那是档案馆自毁程序启动的标志。
通风口传来金属挤压的呻吟，原本敞开的安全门正缓缓闭合，门缝里渗出的冷气裹着焦糊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出口被磁力锁死了。赫尔加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需要外部冲击才能破解，但......
银羽在外面。陈洛打断她。
他摸向腰间的源能手枪，指腹擦过枪柄上刻的字，心跳反而慢了下来。
小霜还在等他带热豆浆回家的模样突然闪进脑海，他低头看了眼系统面板——85%的进度条仍在抽搐，但黑线的蔓延速度似乎变慢了。
是吞噬系统在抵抗？
陈先生！
爆炸声比银羽的喊声响得更早。
档案馆东侧的玻璃幕墙轰然炸裂，碎晶般的玻璃渣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陈洛抬头，正看见银羽踩着源能喷射器从缺口冲进，她的作战服左肩被烧出个洞，露出下面缠着渗血绷带的手臂。
她反手甩出两颗电磁炸弹，精准炸断正在闭合的安全门转轴，转头时耳坠上的银铃叮当作响：跟我来！
议会的净化者小队五分钟前就包围了这里，他们要活的！
奥列格的投影突然扭曲起来。
他盯着银羽手中还在冒烟的炸弹，金属牙齿咬得咯咯响：原来是星环卫的叛徒......很好，等会我会让你们兄妹俩在同一个焚烧炉里团聚。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住银羽递来的牵引绳，在她拉动的瞬间反手甩出三张古魔法阵图——那是苏妄专门为他改良的封灵阵，能暂时屏蔽全息投影的信号源。
奥列格的身影果然开始模糊，最后消散前，他听见那老东西阴恻恻的笑：别忘了看看你的系统，陈洛。
规则反噬的滋味......可比清道夫的子弹疼多了。
撤离通道里的热浪裹着烟尘涌进来。
银羽拽着陈洛冲进消防楼梯，每下一层都要踢开议会特工设置的路障。
陈洛能感觉到，随着他们离档案馆核心区越来越远，体内那团冰冷的代码突然活跃起来。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原本稳定的金色能量流里，竟渗出几缕漆黑的丝线，像活物般往吞噬法则的解锁区域钻。
赫尔加，系统怎么了？他压着声音问。
正在分析......数据幽灵的回应比平时慢了两秒，检测到外来规则与吞噬规则产生排斥反应。
陈先生，您的系统......在发烧。
最后一步跨出档案馆大门时，夜风灌进陈洛的衣领。
他抬头望向夜空，十二道金色锁链仍悬浮在云层之上，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而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他清晰听见体内传来的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枷锁，正在裂开。
银羽的越野车已经停在巷口。
陈洛坐进副驾的瞬间，瞥见仪表盘上的源能监测器疯狂跳动。
他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的吞噬纹路正透过衬衫布料发烫，温度高得惊人，像是有团火，要烧穿他的肋骨。
去零号工坊。他对银羽说。
但这句话出口时，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不是平时的声线——更沉，更哑，像是另一个人，贴着他的耳膜在说话。
越野车轰鸣着冲进夜色。
陈洛望着车窗外飞掠的霓虹，突然想起母亲实验室爆炸前，她塞进他怀里的那个金属盒子。
盒子里有张纸条，写着规则之上，唯有吞噬。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重量——当规则反过来吞噬他时，他要么被撕成碎片，要么......
成为规则本身。
他低头看向掌心。
那里的吞噬纹路不知何时变成了暗金色，像流淌的熔金。
更诡异的是，纹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细小的锁链，正从皮肤下钻出来。
越野车在星环城的霓虹里飙出残影，银羽的指节因紧攥方向盘而泛白，后视镜里三辆净化者悬浮车的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
陈洛瘫在副驾上，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手腕内侧的系统投影疯狂闪烁——85%的进度条被黑丝啃噬至58%，像条被撕咬的金蛇在血红色警告框里扭曲。
宿主意识稳定性40%......未知规则侵蚀速率提升至每分钟7%。系统提示音混着电流杂音刺进耳膜，陈洛喉间溢出闷哼。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冰冷代码正顺着脊椎攀爬，每一寸神经都在发出被灼烧的哀鸣，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脑仁里搅动。
陈先生！银羽突然猛打方向盘，越野车擦着路边报亭的金属支架侧滑，净化者启动源能炮了！
陈洛抬头，后视镜里三辆悬浮车的炮口泛起幽蓝光芒。
他刚要摸向腰间的源能手枪，指尖却突然顿住——掌心的吞噬纹路正渗出暗金色流光，那些曾被他视为力量象征的纹路，此刻竟像活物般顺着血管往手臂钻，在皮肤下鼓起蚯蚓似的凸起。
赫尔加！他咬着牙低喝，系统到底怎么了？
正在构建临时隔离墙。数据幽灵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三倍，蓝色数据流从陈洛耳麦涌出，在他眼前交织成半透明的防御矩阵，旧纪元代码与吞噬系统兼容性37%......最多撑三分钟。
越野车的底盘擦过地面减速带，陈洛被颠得撞上车顶。
他的视线扫过仪表盘上的定位器——零号工坊的坐标只剩两公里。
小霜蜷缩在机床下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她抱着膝盖，发梢沾着机油，却朝他扬起沾着灰的笑脸：哥，我就知道你会来。
陈先生！
前面是跨区大桥，议会设了磁力路障！银羽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鼻焦味，车头距离半透明的磁力屏障仅差三十厘米。
陈洛低头看向掌心的密钥。
菱形晶体正泛着血光，与皮肤下暗金纹路共鸣出嗡嗡震颤。
奥列格的阴笑在耳边炸响：规则反噬的滋味，可比清道夫的子弹疼多了。
赫尔加，他突然开口，声音因疼痛而发颤，如果现在吞噬密钥......
数据流骤然停滞半秒。概率计算：成功吸收21%，意识同化57%，系统崩溃22%。赫尔加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波动，这是自杀式选择。
陈洛的拇指摩挲着密钥棱面。
母亲实验室爆炸前塞进他怀里的金属盒突然浮现——盒底那张泛黄纸条上，规则之上，唯有吞噬八个字被血渍晕染。
他想起灰区巷子里被清道夫射杀的老乞丐，临终前攥着他衣角说帮我把钱寄给老家孙女；想起叶清欢跪在武馆废墟前，眼泪砸在破碎的拳经残页上；更想起小霜每次把凉透的豆浆重新热好，踮脚塞进他手里时，睫毛上沾着的雾气。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过毒的锋利，他们想让这东西变成绞索，那我就把绞索吞进肚子里。
话音未落，陈洛将密钥按在掌心的吞噬纹路上。
暗金与血光轰然相撞，刺痛感如沸水般从掌心炸开，顺着血管窜向四肢百骸。
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看见系统面板剧烈震动——原本对抗的金色能量与黑色代码突然纠缠，像两条毒蛇在吞噬彼此的鳞片。
宿主生命体征紊乱！
心跳210次\/分，血压190\/130......
提示音被电流杂音淹没。
陈洛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却反而让意识更清醒。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团冰冷代码正被吞噬纹路拆解：每一丝规则碎片都被扯成光粒，在系统空间里重新凝结成金色能量，缓慢注入进度条。
进度条......回升了。赫尔加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58%......60%......62%......
越野车外传来源能炮充能的尖啸。
银羽猛地转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此刻的陈洛，整个人笼罩在金黑交织的光雾中。
暗金锁链从他的指尖、发梢钻出，在空中勾勒出复杂的规则纹路，仿佛他正在与某种无形存在角力。
那些锁链碰到磁力屏障的瞬间，竟像热刀割黄油般将半透明屏障撕开一道裂缝。
陈洛的声音变得低沉，像是从深渊里传来的回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零号工坊。
银羽打了个寒颤。
她踩下油门，越野车撞开磁力屏障的缺口，朝着灰区疾驰而去。
陈洛闭目靠在座椅上，意识却仍停留在系统空间——进度条上的金色能量正缓缓推进，每上升1%，都要撕裂一道拇指粗的黑色规则锁链。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沉睡中苏醒，那是吞噬法则的真容，正透过裂缝，投下第一缕微光。
夜风灌进车窗，吹起陈洛额前的碎发。
他的掌心，暗金锁链仍在生长，却不再是痛苦的来源，反而像是某种力量的延伸。
在意识的最深处，一个声音轻声呢喃：规则？
不......我是吞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