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捏着通讯器的手指微微发紧，苏妄的声音从加密频道里渗出来时，带着电流杂音里特有的沙哑，像淬了蜜的刀片。
他退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幕墙前，倒影里法则种子的黑焰在瞳孔深处明灭，将苏妄的话逐字烙进神经：今晚23:00，我将在研究院主网开启幽影通道，持续时间仅90秒。
监控屏上陈霜的心跳曲线平稳起伏，他喉结动了动，听见自己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为什么选月蚀前？
因为月蚀时星环城的源能屏障会自动调整频率。苏妄的轻笑裹着数据洪流的嗡鸣，全息投影在她身后翻涌成银河，而我在三天前就黑进了屏障管理系统——她指尖划过悬浮的光脑，某串代码突然炸裂成烟花，现在，它会把你的生命体征识别成我。
陈洛望着病床上妹妹苍白的脸，法则种子在掌心发烫。
他想起三天前在规则空间里，黑曜说的不可控，此刻却忽然明白：苏妄要的，或许正是这种连她都无法完全计算的变量。
别让我白等。通讯即将断开时，苏妄的尾音轻得像叹息，却在陈洛的听觉神经里炸响。
他低头看腕间的源能表，金属指针正缓缓爬向22:30——还有一小时。
林昭。他转身时，林昭已站在身后。
她肩头的焦黑洞缘结了血痂，却还是将天枢武装的腕甲扣得咔嗒响。东侧VIp通道的身份令牌。她摊开手，掌心里浮着团幽蓝的光雾，那是天枢武装模拟出的研究院首席顾问标识，我改了今天的巡查记录，守卫会认为我们是来检查净化计划
陈洛伸手触碰光雾，源能波动顺着指尖窜入神经，与他体内的吞噬法则产生微妙共鸣。
林昭望着他眼底的暗紫光芒，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背：霜儿的监护仪连了我的终端，有任何波动我会立刻知道。
走廊尽头传来守卫换岗的脚步声。
林昭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转身时已恢复星环卫少校的冷硬：
东侧VIp通道的穹顶悬着源能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洛注意到林昭走路时微跛——刚才在医疗区她藏得太好，他竟没发现她伤得这样重。
正要开口，前方穿银白制服的守卫抬手拦住去路：证件。
林昭的腕甲亮起，幽蓝光雾凝成实体令牌。
守卫的瞳孔扫过令牌上的全息纹章，喉结动了动：首席顾问？
可净化计划的检查......
有问题？林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源能枪。
陈洛看见守卫后颈渗出细汗——天枢武装的威压正顺着空气蔓延，那是高阶源能者对低阶者的天然压制。
不、没有！守卫后退半步，敬礼时枪托撞在墙上发出闷响，请进。
通道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陈洛的通讯器震动。
叶清欢的声音带着风声灌进来：我在建筑外围，触发了第三区的警报。通讯背景里传来闷哼，接着是骨骼碰撞的脆响，两个守卫被我崩山拳打飞了，剩下的正往这边赶。
需要支援吗？陈洛摸向怀里的法则种子，指腹触到晶体表面的规则纹路。
三十秒。叶清欢的呼吸声突然粗重，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给你三十秒缓冲。通讯戛然而止，只剩电流杂音里隐约的拳风呼啸。
林昭拽着他拐进安全通道，金属台阶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陈洛数着台阶数，同时在心里计算：从VIp通道到数据中枢室需要经过7道门禁，苏妄的幽影通道23:00开启，叶清欢能争取30秒，加上林昭用天枢武装破解门禁的时间......
到了。林昭停在一扇刻着古魔法阵的门前，指尖按在阵眼上。
源能从她腕甲涌出，与魔法阵产生共鸣，阵纹亮起幽绿的光。
陈洛看见她额角渗出冷汗——这扇门连接着研究院的核心防护系统，破解需要消耗大量源能。
还有十七分钟。陈洛低声道。
林昭的手指在阵眼上微微发抖，却还是扯出个带血的笑：你说过会在58秒内完成任务。她忽然用力一按，魔法阵发出刺耳鸣叫，门缝里泄出幽蓝的光，现在，该你了。
陈洛深吸一口气，法则种子在掌心燃烧。
他推开虚掩的门，数据中枢室的冷气流裹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正中央的神经链接装置泛着幽光，无数数据线像活物般在空气中游走。
他走向装置时，腕间的源能表跳到了22:59:30——还有三十秒，幽影通道即将开启。
林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被门隔绝的模糊：我守着。陈洛回头看她，走廊的灯光在她脸上割出明暗，像某种古老的誓约。
他转身戴上神经链接装置，金属触头刺入后颈的瞬间，眼前的世界突然被数据洪流淹没——苏妄的幽影通道，正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神经链接装置的金属触头刺入后颈时，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数据洪流如黑色瀑布般灌入视网膜，那些原本晦涩的代码突然活了过来——0和1交织成银蛇，在他意识海里翻涌成星图。
苏妄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他的听觉神经：“伊甸主脑的警报系统在颤抖，它发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源能波动。”
“是吞噬法则？”陈洛的意识体在数据流中凝成半透明人形，指尖划过一道猩红的防火墙，那是研究院第一层防御。
法则种子在识海深处燃烧，将他的疑问淬成冷光。
“比那更麻烦。”苏妄的投影突然出现在他身侧，发梢沾着蓝色电流，“你体内的吞噬能量太纯粹，纯粹到像把捅进数据世界的利刃——伊甸正在定位你的坐标。我需要三秒，三秒就能用‘数据迷雾’把你裹成团乱码。”
陈洛能听见自己意识体的心跳声——在数据世界里，那是源能核心的共振频率。
他盯着眼前不断收缩的防火墙缺口，喉结动了动：“开始。”
苏妄的指尖点在他眉心，无数细碎的代码如蜂群般钻入他意识。
数据流瞬间扭曲成混沌的灰雾，原本清晰的防御节点变得模糊。
陈洛抓住那道转瞬即逝的缝隙，意识体化作一道黑影，擦着第二层防火墙的刺青电芒窜了过去。
“第一层突破！”苏妄的声音里有压抑的兴奋，“还有67秒，幽影通道就要关闭——”
警报声突然撕裂数据世界。
陈洛的意识体被震得向后踉跄，视网膜上炸开刺目的红光。
他抬头，看见原本流动的数据流凝固成血红色的网，每根网线都在发出蜂鸣。
苏妄的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点，她的尖叫穿透杂音：“是紧急封锁！有人触发了中枢自毁程序——”
监控室的灯光在维克多·索尔的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冷光。
他指尖还搭在红色紧急按钮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墙上的全息屏里，数据中枢室的画面正在闪烁，那个戴着神经链接装置的身影在幽蓝光线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果然来了，陈洛。”他对着麦克风轻笑，喉结随着笑声上下滚动，“我就知道，为了查你父母的死因，你会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撞进陷阱。”他转动椅子，望向窗外星环城的灯火，“源能议会需要一个替罪羊，而你——”他的指甲叩了叩桌面的加密文件，“刚好是最完美的诱饵。”
自毁倒计时在陈洛的视网膜上炸开：00:01:30。
“怎么回事？”他扯动意识体冲向第三层防火墙，却发现原本脆弱的防御突然变得坚如铁壁，“苏妄！苏妄！”
“维克多·索尔在监控室。”苏妄的声音带着电流灼烧的焦味，“他切断了我的数据接口，现在只有你能——”通讯突然中断，陈洛的意识体被一道雷光劈得粉碎。
再重组时，他已经跪在数据世界的废墟里。
鼻尖萦绕着焦糊的电子味，那是意识体受损的痛觉反馈。
他抬头，看见第三层防火墙上浮现出维克多的脸，对方的嘴唇在动，他读唇语读出“自毁”两个字。
“操。”陈洛抹了把意识体嘴角的“血”——那是数据紊乱的具象化。
他的手掌按在防火墙上，法则种子突然剧烈震颤。
识海里的吞噬进度条原本停在87%，此刻竟开始缓缓蠕动。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研究员·安德鲁）临终遗愿未完成。”系统提示音像清泉漫过焦土，“是否启动【人际关系继承】模式？”
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灰区巷子里，那个浑身是血的研究员塞给他半块芯片，说“帮我守护日志”。
此刻数据世界的角落，安德鲁的意识残像正在消散，他的嘴型分明在喊“日志”。
“继承。”陈洛咬着牙，“现在！”
吞噬进度条开始疯涨。
安德鲁的社交网络如潮水般灌入陈洛意识——实验室门禁密码、与其他研究员的加密对话、甚至他藏在通风管道里的日志备份。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信息像钢针般扎进神经，却在最后一刻凝聚成一把银色钥匙。
他将钥匙插进第三层防火墙的锁孔。
“父亲日志解密成功。”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瞬间，陈洛的意识体被强光包裹。
他看见父亲的脸在光中浮现，嘴唇开合：“源能议会在培育人造源能兽……他们用活人做实验……陈洛，如果你看到这段日志，立刻带小霜离开星环城……”
自毁倒计时跳到00:00:15。
陈洛的意识体颤抖着抓住那段影像，将它塞进法则种子的核心。
数据世界开始崩塌，防火墙碎片如陨石般坠落。
他转身冲向神经链接装置的出口，却在最后一刻听见苏妄的声音穿透黑暗：“生物芯片准备接收人脸数据……陈洛，接住——”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刺入他的后颈。
陈洛的意识体在数据洪流中消散前，瞥见生物芯片的指示灯突然亮起诡异的紫芒。
那是苏妄的标记，像根刺进黑暗的针。
当他摘下神经链接装置时，数据中枢室的自毁警报仍在尖叫。
林昭撞开门冲进来，天枢武装的腕甲滴着血——她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刚和守卫交过手。
“快走！”她拽起陈洛的手腕，“叶清欢那边撑不住了，外围守卫来了三十个！”
陈洛任由她拖着跑向安全通道。
他摸向颈后的生物芯片，指尖触到一片异常的温热。
苏妄的声音突然在通讯器里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刚才给你塞了份‘礼物’——下次见面，记得说谢谢。”
林昭回头看他，发现他眼底的暗紫光芒里，多了一丝连她都看不懂的幽蓝。
那抹颜色，像极了数据世界里，父亲日志最后定格的那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