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河风带着水汽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沈青梧的魂体如同一缕轻烟,贴着河面低空飘行,规则视野全开,谨慎地扫描着前方。
越往下游,河道愈发宽阔,水流也显得深沉湍急起来。两岸的植被变得稀疏,露出更多嶙峋的怪石,空气中弥漫的阴气浓度显着提升,但却带着一种混乱、躁动的意蕴,与柳树洞穴那边精纯平和的水阴之气截然不同。
约莫飘出七八里地,前方传来隆隆的水声。河道在这里猛地拐了一个近乎直角的大弯,水流冲击着内侧陡峭的岩壁,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幽深水潭——正是回魂湾!
尚未靠近,沈青梧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水潭中心传来,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针对魂体本源的牵引!仿佛那水潭深处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想要将一切灵体都拖拽下去。
她立刻稳住魂体,五成魂力运转,抵抗着这股吸力。规则视野投向水潭深处,只见那里规则紊乱,无数阴气、怨气、水元之力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来自地底的力量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规则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丝极其黯淡、却稳固异常的空间波动!
果然不简单!这不仅仅是阴脉节点,更可能是一个不稳定的空间薄弱点!难怪能“吸魂”,也难怪青霞观的修士如此关注此地。
她不敢靠得太近,在距离回魂湾尚有百丈远的一块巨大礁石后隐匿身形,仔细观察。
水潭表面看似平静,只有中心漩涡缓缓旋转,但规则视野下,却能“看”到无数细小的、扭曲的灵体碎片和怨念被卷入漩涡,在其中挣扎、湮灭,或被那丝空间波动不知传送到何处。偶尔,也会有一两道相对凝实强大的水鬼或怨灵试图冲击漩涡,但大多徒劳无功,反而加速了自身的消散。
“这里……简直是一个天然的魂体绞肉机……”沈青梧心中暗凛。以她现在的状态,贸然靠近中心漩涡,风险极大。
但那股空间波动,又让她看到了离开阳世、返回地府(或其他地方)的一线希望。
就在她权衡利弊之际,异变突生!
回魂湾上游方向,两道杏黄色身影急速掠来,正是那两名青霞观修士!他们神色凝重,手中桃木剑绽放灵光,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孽障!休想借回魂湾遁走!”年长修士厉声喝道,一道符箓激射而出,化作金光锁链,缠向虚空某处。
“嘶啦——!”
一声尖锐的撕裂声响起,虚空仿佛被划开一道口子,一个浑身笼罩在黑雾中、形态不定、散发着强烈怨恨与堕落气息的恶灵被强行逼了出来!
这恶灵与之前的水鬼不同,它气息更加阴邪暴戾,似乎融合了多种负面能量,甚至带有一丝……禁典派那种扭曲轮回的污浊感?!
沈青梧瞳孔微缩!阳世怎么会出现带有禁典派气息的恶灵?难道地府的动荡,已经开始影响阴阳两界的平衡了?
那恶灵被逼出身形,发出刺耳的尖啸,不顾一切地冲向回魂湾中心的漩涡!它似乎想借助漩涡的力量逃脱,或者……另有图谋?
“阻止它!它想污染阴脉节点!”年长修士脸色大变,与师弟同时出手,剑光符箓如同雨点般落向恶灵。
但那恶灵异常狡猾强悍,硬扛着攻击,黑雾翻滚间,竟分化出数道幻影,迷惑视线,本体则如同离弦之箭,直射漩涡中心!
眼看它就要成功潜入——
一直隐匿观察的沈青梧,眼中寒光一闪!
这恶灵若真污染了阴脉节点,不仅可能彻底破坏回魂湾的空间稳定性,断绝她离开的希望,更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阴阳失衡,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它身上那丝禁典派的气息,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寂灭!”
她低喝一声,引动了归墟印记那一丝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寂灭”意蕴,并非直接攻击恶灵,而是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在恶灵与漩涡中心之间的路径上!
刹那间,那片区域的规则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躁动的能量为之一滞,连那强大的吸力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正在全力冲刺的恶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速度骤降,身形也为之一顿!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青霞观修士的攻击已然临身!金光锁链与破邪剑光狠狠轰击在恶灵本体之上!
“嗷——!” 恶灵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黑雾被大量净化,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
它怨毒地“瞪”了沈青梧藏身的方向一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干扰),却不敢再停留,借着被击飞的力道,猛地扎进了漩涡边缘,黑光一闪,消失不见——并未能进入核心,似乎是被漩涡的力量卷到了未知的次级空间,或者……更糟糕的地方。
两名修士赶到漩涡边缘,看着恢复旋转但似乎气息更加混乱几分的回魂湾,脸色难看。
年长修士收剑回鞘,对着沈青梧藏身的礁石方向,再次郑重拱手:“多谢尊驾出手相助!若非尊驾阻拦,让这融合了‘外道邪力’的孽障污染了阴脉核心,后果不堪设想!”
他显然将沈青梧的出手,归功于“守护此地”的“古老地只”。
沈青梧没有现身,只是传递出一道苍凉淡漠的意念:「分内之事……此孽灵……来自何方?其力……污浊……」
年长修士沉吟片刻,如实相告:“不瞒尊驾,近月以来,各地阴脉节点、古战场、怨气积聚之处,屡有此类融合了未知邪力的恶灵出现,其力污秽,能侵蚀灵智,污染地脉。师门推测,可能与阴阳壁垒近期出现的某些‘松动’有关。我等奉命巡查,正是为了清除此类隐患。”
阴阳壁垒松动?未知邪力(很可能是禁典派的力量)渗透?
沈青梧心中巨震!地府的混乱,果然已经开始向阳世蔓延了!这绝不是好消息。
「可知……根源何在?」她继续询问。
年长修士摇头,面露忧色:“根源深藏,难以探查。或许在幽冥深处,或许……在人心欲念之间。尊驾久居此地,若再有发现,还望能告知我青霞观一声。”他留下了一枚刻画着云霞符文的玉简,置于礁石上,“以此玉简传讯即可。”
说完,两人再次行礼,转身离去,继续他们的巡查任务。
沈青梧待他们走远,才显出身形,拾起那枚玉简。玉简触手温润,蕴含着正宗的玄门法力。
她看着依旧旋转不休的回魂湾,心情沉重而复杂。
回魂湾的空间通道不稳定且危险,更有被污染的风险。而阳世,似乎也不再是远离地府纷争的净土。
前路似乎更加迷茫了。
但她也并非全无收获。与青霞观建立了初步的、单方面的联系,获得了关于阳世异变的重要情报,更重要的是——她确认了,地府与阳世的通道,确实是存在的,尽管危险重重。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稳妥的方法。
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的漩涡,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萌芽:或许……可以尝试与这“回魂湾”的规则,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利用规则之书碎片和归墟印记的特性,解析并一定程度上……引导这股力量?
这无疑比硬闯要安全,但也更加困难。
她盘膝坐在礁石上,将规则之书碎片的力量缓缓探向回魂湾,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开始尝试理解这片混乱水域的规则构成。
阳世的冒险,从生存求生,开始转向更深层次的规则探索与力量掌控。而地府的阴影,已然悄然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