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冷子墨的到来,像一束穿透厚重阴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冷夜凝死寂的世界。小家伙扑进她怀里的那一刻,所有的猜疑、恐惧和绝望都被暂时驱散,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满足感。她紧紧抱着儿子,一遍遍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含混不清地诉说着“想妈咪”,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苏静婉那句意味深长的“哥他或许是真的想做出一些改变”,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混乱的思绪中漾开一圈圈涟漪。改变?苏焰?这可能吗?她不敢深想,也不愿相信。但怀中儿子真实的体温和依赖,又让她无法完全否定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至少,为了孩子们能暂时团聚,她愿意小心翼翼地维持这脆弱的平衡。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冷夜凝被囚禁以来最接近“正常”生活的时光。她和墨墨、轩轩一起住在那个宽敞却依旧如同牢笼的套房里。墨墨的到来似乎也给轩轩带来了活力,小家伙看着哥哥在身边,咿咿呀呀地更起劲了,苍白的小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房间里时常响起孩子们稚嫩的笑声和玩闹声,虽然短暂,却足以抚平冷夜凝心头的些许褶皱。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变化。保镖依旧在,但似乎真的不再像以前那样紧迫盯人,给了她更多与孩子们独处的空间。送餐的佣人态度依旧恭敬,但偶尔会多放一碟孩子们爱吃的点心。苏静婉每天都会过来探望,陪着孩子们玩一会儿,眼神中的忧虑似乎减轻了些,但依旧欲言又止。
而苏焰,则彻底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他没有再出现在主楼,仿佛刻意回避着与她碰面。这种“消失”,反而让冷夜凝更加不安。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用冰冷的掌控来划定界限,也不愿面对这种充满未知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他到底在做什么?是在暗中部署更严密的监控?还是……真的在“改变”?
转折发生在一个午后。冷夜凝正坐在地毯上,陪着墨墨和轩轩玩积木。阳光透过纱帘,暖暖地照在母子三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得的温馨和平静。墨墨用积木搭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房子,献宝似的推到妈妈面前,轩轩则咿呀着伸手去抓哥哥的成果,两个孩子笑作一团。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冷夜凝的心下意识一紧,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她示意保姆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林枫。他手里没有拿文件,而是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他的表情依旧严肃,但眼神中少了几分以往的凌厉,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缓和?
“冷小姐,”林枫微微躬身,将纸袋递过来,“先生吩咐,把这个交给您。”
冷夜凝警惕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去接:“这是什么?”
林枫顿了顿,语气平稳地回答:“是给小少爷们新买的几件玩具和绘本。先生说……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带孩子们去玻璃花房走走,那里的阳光更好些。”
玻璃花房?那是庄园深处一个由全玻璃构建的、种满了奇花异草的巨大温室,环境优美,但位置相对独立。允许她去那里?这几乎等同于扩大了她的活动范围!
冷夜凝的心脏猛地一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枫,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纸袋。玩具?绘本?允许去花房?这太反常了!这绝不仅仅是“方便照顾孩子”那么简单!苏焰到底想干什么?用这种怀柔政策来软化她?让她在温情中放松警惕?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接过纸袋,声音冷淡:“代我谢谢苏总的好意。”
林枫没有多言,再次躬身,转身离开。
冷夜凝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久久没有动弹。手中的纸袋仿佛有千斤重。她打开袋子,里面是几套崭新的、品质极佳的益智玩具和色彩鲜艳的儿童绘本,都是墨墨和轩轩这个年龄段会喜欢的东西。甚至,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她以前偶尔会吃的牌子的手工巧克力。
看着这些东西,冷夜凝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恨意和警惕如同坚冰,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暖意,却像狡猾的藤蔓,悄然试图攀上心墙。他记得墨墨喜欢什么玩具?甚至……记得她喜欢什么巧克力?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小恩小惠”开始以各种不起眼的方式出现。有时是佣人送来的、带着露珠的新鲜百合(她窗边花瓶里的花开始定期更换了);有时是晚餐时多了一道她偏爱的清淡汤品;甚至有一次,福伯委婉地提醒她,书房里有一些新的游记和园艺书籍,如果闷了可以取阅。
这些变化细微而持续,像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侵蚀着冷夜凝坚固的心理防线。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是糖衣炮弹,是更高明的操控,绝不能上当。但当她看到墨墨玩着新玩具时开心的笑脸,当她抱着轩轩在洒满阳光的玻璃花房里,看着孩子好奇地触摸着热带植物的叶片时,当她夜晚独自一人,嗅着房间里淡淡的百合清香时……那种被严密监控的窒息感,似乎真的……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尤其是有一次,她带着孩子们在花房玩,无意中抬头,看到远处主楼书房的那扇落地窗后,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那里,似乎正望着花房的方向。当她看过去时,那个身影迅速消失了。
那一刻,冷夜凝的心跳漏了一拍。是苏焰?他在看她?还是只是在看孩子们?
这种若有若无的“关注”,不再带着以往的侵略性和压迫感,反而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她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她开始不由自主地猜测他的意图,试图从这些细微的变化中解读出他真实的心理。
恨意依旧根深蒂固,但坚冰之下,似乎真的有暖流在悄然涌动。这暖意是真实的救赎曙光,还是包裹着蜜糖的致命毒药?冷夜凝站在十字路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清醒,才能在这看似缓和的局势中,分辨出真正的方向。而苏焰的“试探”,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