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岚山庄园的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深不见底的暗河之上。冷夜凝每日在有限的“自由”中,如同困兽般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丝风吹草动。苏焰的彻底消失和无处不在的精密监控,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她拒绝着一切“好意”,用冷漠武装自己,但内心深处,那夜破碎的言语和次日冰冷的否认,如同两根交错的荆棘,不断撕扯着她的心防。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周围的一切。林枫的频繁外出和归来时眉宇间的凝重;福伯送来的文件中那些看似不经意夹杂的、关于海外市场剧烈波动的简报;甚至连每日更换的鲜花品种和餐桌上细微的菜品变化,都成了她试图解读苏焰真实处境的密码。她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囚徒,拼命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光亮或缝隙。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苏静婉再次来访,这一次,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和……决绝?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看孩子们,而是径直走到坐在窗边出神的冷夜凝面前。
“堂嫂,”苏静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需要和你谈谈。单独。”
冷夜凝的心猛地一紧。她抬起头,对上苏静婉那双写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与主卧相连的、相对僻静的小书房。
苏静婉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冷夜凝,眼神直白而锐利:“堂嫂,你知不知道哥他现在面临的是什么?”
冷夜凝蹙眉,没有回答,等待她的下文。
“集团内部几个元老联合发难,质疑他近期的重大决策,尤其是……在你‘出事’后,他调动巨额资金进行的几项海外并购,现在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可能面临巨额亏损。”苏静婉语速很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激动,“还有……‘星幕’。”她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几不可闻,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们似乎……并没有放弃。最近有一些……很危险的迹象表明,他们可能在策划新一轮的行动,目标……很可能还是你,或者孩子们。”
冷夜凝的血液瞬间冰凉!集团内斗?‘星幕’未放弃?苏焰现在腹背受敌?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冷夜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苏静婉,“你是他的人。”
苏静婉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是,我是他妹妹,我姓苏。但我也是看着墨墨、轩轩、晴晴长大的姑姑!”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不想看到这个家彻底破碎,不想看到孩子们受到任何伤害!更不想看到我哥……在偏执和疯狂里越陷越深!”
她上前一步,抓住冷夜凝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堂嫂,我知道你恨他,恨不得他万劫不复。但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如果他倒下了,苏家会乱,‘星幕’那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你和孩子们会面临什么?你想过吗?!”
冷夜凝的手臂被攥得生疼,但更疼的是她的心。苏静婉的话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她仅存的侥幸。她一直将苏焰视为唯一的威胁,却忘了,囚禁她的牢笼,某种程度上也是隔绝外部危险的屏障。如果这个屏障崩塌……
“你……想让我做什么?”冷夜凝的声音干涩沙哑。
苏静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星幕’为什么对你如此执着,但你现在是漩涡的中心。哥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这种‘重’已经变成了一种致命的偏执。堂嫂,或许……或许只有你,能让他冷静下来,能让他从疯狂的边缘退回来。至少……在解决外部威胁之前,稳住他,不要让他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来!”
稳住苏焰?冷夜凝几乎要冷笑出声。她是他最恨的囚徒,他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她如何去“稳住”他?
“我做不到。”她生硬地拒绝。
“你可以的!”苏静婉急切地说,“堂嫂,你难道没感觉到吗?哥他对你……不一样了!从轩轩生病到你……那次之后,他变了!他只是在用更冷硬的方式掩盖他的……他害怕!他害怕失去你,害怕到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
害怕失去她?冷夜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苏静婉的话,与苏焰那夜的醉话诡异地重合在一起,像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响。
“这是唯一的机会,堂嫂!”苏静婉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为了孩子们,也为了……或许还能挽回的一点余地。我会想办法帮你和外界取得联系,但前提是,你必须先让这里……暂时平静下来。”
苏静婉塞给她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芯片的东西,飞快地低语:“这是加密的紧急联络方式,只有一次使用机会,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用!”说完,她深深看了冷夜凝一眼,转身匆匆离开了书房。
冷夜凝独自站在原地,手心里那枚冰冷的芯片硌得她生疼。苏静婉的话像一场风暴,将她心中残存的秩序彻底搅乱。外部的危机,苏焰的内外交困,苏静婉的恳求与暗示……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她无法回避的事实:她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囚徒,她已然成了这场巨大风暴中,一个可能影响天平倾斜的关键砝码。
是继续固守恨意,等待可能与孩子们同归于尽的毁灭?还是……抓住苏静婉递来的这根危险的橄榄枝,尝试在那偏执的疯狂中,寻找一丝极其微弱的、扭转局面的可能?
暗流汹涌,契机已现。冷夜凝站在命运的岔路口,这一次,她的选择,或将真正决定所有人的结局。灰烬之中,是彻底湮灭,还是于死境中搏出一线生机?答案,就在她颤抖的指尖和那颗冰冷芯片所代表的、未知的风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