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李守忠他们并不懂当地语言。
之前交流也都是连比划带猜。
而当下。
虽然还听不懂她说什么。
但外间的哭泣呼喊等嘈杂之声却是胜过一切语言。
羌热礼对这个声音尤其熟悉。
吐蕃人抓战奴时,也跟现在差不多。
李守忠出门,正要上前制止,却被僚女拦住,示意让其快跑。
“放心,该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虽不明其意,但温和花女却让她瞬间安心不少。
精锐山地小队迅速集结,在四周渐渐围拢。
可领头劫掠之人却恍若未闻。
“小的们,这里还有个小女娃,快去抓来!”
李守忠冷哼一声,将僚女挡在身前。
“他们犯了何罪,要被如此对待?而且这里本就是灶户、珠女,你们抢了去,不怕官府问罪吗?”
他说一句,让僚女翻译一句。
到最后。
那为首之人哈哈大笑:“从哪里跑来的生蕃?!倒是说了一口官话!一并抓了,献给洞主!”
话音刚落。
捕奴队绳索备好,就要动手。
僚女在身后害怕地浑身颤抖。
可听到父母与阿弟的惨嚎,还挣扎着想要去救。
李守忠将她拉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僚女凄厉的哭声几乎震碎人心。
没法说理。
那就只要用强弓劲驽说话。
他右手一挥。
嗖~嗖~嗖~
复合弩独特的声音响起。
刚才还在马上叫嚣的为首之人瞬间被贯穿胸腹!
因为距离过近。
那巨大的惯性并未衰减多少,竟将其从马上射飞。
连惨叫都没有。
已是扑地气绝。
周围捕奴队傻愣愣地还要去查看。
却是接连倒下。
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受到攻击。
但还没看清敌人在哪,就已收到重创。
转瞬一哄而散。
被僚寨热情招待的军士,看到僚民惨状,如何能将他们放过?
纷纷抽刀追赶。
这些本就是各大羌部里优中选优的最强子弟,再加上李守忠等人数月整训,又经历数次残酷大战,早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选择离开故土,追随李固而来的,更是万中无一的山地兵王。
身上装备都乃特制,连唐军战斗力最强的镇戍军都远远不及。
什么样的捕奴队,能够在他们手下逃脱?
僚寨周围的密林变成了绞杀场。
连半炷香的工夫都不到,敌人已被杀绝。
尸体都还被一一拖了回来。
僚女心中愤恨,拿起李守忠送的小刀便朝尸体上猛戳。
阿爹因为反抗,双腿已被打断,胸口也挨了一刀,眼看是不能活了。
阿母差点被凌辱。
阿弟被吓傻了。
现在都没回神,说不定下半辈子都是这样了。
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李守忠仰天长叹。
羌热礼心有戚戚。
审问完唯二留下的活口,他们俩才清楚其中内情。
这支捕奴队效忠的大豪酋姓黄。
乃东边七十二洞总帅,好像还是哪个州的州刺史。
而僚寨所在的地方则是属于韦氏边缘地带。
煮盐、采珠,为朝廷贵人运送香料与奇珍异宝,是各路大小洞主们都要做的事情。
人力就变成了奴隶、财富。
本来岭南各部与南中一样。
自古以来都是各自攻杀不断,彼此都有血仇。
大豪酋们常常以此为理由抢夺人口。
但因为不能影响了朝廷贵人们的享用。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深入大山,捕捉“生蕃”。
最近黄总帅不知为何,突然与周边大豪酋们生了龃龉,彼此小冲突不断。
捕奴队也不去深山了,而是越界到了其他人的地盘。
“你们快走吧,杀了七十二洞总帅的人,都要被处死!”
僚女在尸体跟俘虏身上发泄完毕,人也变得有些沉郁了。
李守忠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只能躲到山里,反正朝廷的徭役太重,我们这苦日子也没个头,不如逃了干脆。”
“虽道理如此,但在此间你们还能勉强过活,山中不说还有其他部族,免不了一场争斗,生计也没着落,恐怕也不是办法。”
僚女恨声道:“就算啃树皮吃草根,也比在这里强!”
李守忠无言以对。
他从怀中拿出一小袋精盐,又把随身障刀相送。
“既如此,那你就等我些时日。”
僚女双眼一亮:“你会回来找我?”
被误会了。
但李守忠此时怎能忍心说个不字?
“我家少主是朝廷大官,他定能为你们做主!”
僚女神色又暗淡下来。
“看你皮白碧眼,以为是海外来的大豪,原来竟也是奴隶吗?”
李守忠摇摇头。
“某虽认将军为主,但实乃手足兄弟,他向来厌恶不平之事,定能将你们解救!”
僚女淡淡谢过。
他相信李守忠口中的“少主”是个好人,甚至在汉人朝廷里也有很高地位。
但那又如何?
救得了她。
还能救得了整个寨子?
他们僚人千千万。
都被人奴役。
若是得救。
谁帮贵人们煮盐采珠,获取异宝?
都是奢望罢了。
经此劫难。
名为阿珠的僚女已褪去天真烂漫。
二人告别。
分别带领各自队伍去往不同方向。
“咱们往东?”
李守忠摇摇头。
羌热礼有些不解道:“不是要去找少将军吗?”
“咱们脚程太慢,就这么走到广州,至少还要月许时间,这一来一回的,阿珠他们可能早已惨死。”
“那您的意思是?”
李守忠嘴角一咧。
“少将军说过,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咱们去会一会那什么七十二洞总帅,将声势闹大些,让少将军从广州来找咱们!”
羌热礼恍然:“真乃妙计!”
经过此事。
李固麾下左膀右臂,竟都不约而同地准备在岭南腹地大闹一场。
而此时他失踪的消息也已传回南中。
李光弼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无边杀气,来到都督府校场点兵。
怪不得李固临走前专门点了安南之地。
之前他以为是其垂涎此地富庶。
现在才明白。
李固走时已预感到此行必有凶险,让其提前做好准备!
李光弼悔不当初!
现在。
只有用南中铁骑来为李固讨个说法!
整军完毕。
李光弼跃马而出。
谁知高适正站在道中。
“达夫要拦我?”
“要阻都督,何必还全力调集粮草军需?”
“你要与某同行?”
高适摇摇头:“都督之举尚属情有可原,如我再弃州而走,则下月问罪的诏书就会发至南中!”
李光弼知道对方是以大局为重,因此也收了杀气:“那你这是为何?”
高适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如邀天之幸,二郎无恙,就帮我等带他回来,如......那就将此诗作烧在其殁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