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有些无语。
眼前这些勋贵子弟个个貌似潘安、神如宋玉，再加上衣甲鲜亮，风度翩翩，这要是搁后世，直接就可以原地出道了。
可在校场上，却是人肉沙包。
别说跟李光弼、李守忠这俩人形高达比，就连刚过完十岁生辰的小李晟都能教他们做人。
怪不得李隆基每次都那么痛快批假。
这里实在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反正大家都是混个出身，然后排着队到鸿胪寺、秘书监这些清贵之处熬资历。
那么拼命干啥啊？
圣人当年应该是想试图挽救一下的，可耐不住收效甚微，干脆放羊算了。
老一代千牛卫军将凋零后，甚至任由其职位空缺，也懒得任命。
怪不得外祖辛思廉对朝野内外的风言风语不屑一顾，甚至都不上书自辩。
这大概就是与圣人之间的默契了。
“额~那我等日常当值又该如何安排？”
裴备身答道：“这些一般都由内侍省操持，我等依令而行便是，反正也不需要特别做什么，无非就是跟着圣人銮舆，往来于两宫之间。”
听其介绍，千牛卫甚至连清道都不用。
皇帝走的都是夹道，哪有百姓挡路？
前世影视作品中那些告御状的，真真是脑洞大开。
夹道墙高六丈有余，且光滑如镜，五行子中身手最好的无土都望之兴叹。
什么百姓能飞过来？
“那两宫之内不是还要我等宿卫吗？”
裴备身笑道：“不说圣人，就连各个妃嫔的寝宫都不是我等能靠近的，平时巡逻都是内侍省负责，咱们只在两宫外围定点站岗而已，而且每旬也就轮上两次，还算轻松。”
还算轻松？
不要太轻松好吗？
每天上班就是排队走路，大部分时间就在角楼、角房处聊天打屁，十天排两次夜班，连巡逻都省了。
而且还不用担责任。
出了事儿，都是内侍省、监门卫，最多还有北衙禁军挨板子。
他们毫毛都伤不着。
在这儿混两年之后，起码就能捞了六品以上的中枢清贵官职。
怪不得让世家子弟趋之若鹜！
可是相应的。
内侍们的影响力却在禁军之中愈发强大。
再联想到上次吉光皋的突兀出现.....
阉人们竟把手也伸到北衙去了吗？
还有中元法会射伤李守忠的军弩。
一桩桩一件件纵横交织。
那货币风波中跟他对垒的，恐怕除了首相、宠妃，也还有他们了。
李固双眼精光一闪。
待无木将事情查清后，再与你等算总账！
众人被上司突然身上爆出的煞气逼退数步，全都神情忐忑，目光闪躲。
在毗沙演武堂，每次这位爷认真的时候，就要有人被揍个屁滚尿流。
今天他突然来此，不会要先给大家来个下马威吧？
李固见状微微一笑：“诸位不必如此，本将今天来就是来坐个班而已，咱们千牛卫内部事务，一切照旧。”
纨绔们齐齐松了口气。
前段时日搅动全长安的宝钱大战，可是看得他们胆战心惊。
他们哪家的后堂之中不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
像裴家这种见机早的，算是小亏，而且还占了韦家柜坊的小股，以后总能赚回来。
可与之作对的就输惨了，某些小门小户更是差点裤子都赔光，要不是圣人及时降下旨意，说不得就要破家回乡，从此断了承继，郡望都、堂号都维持不了了。
李固心中也是连连摇头。
他在这些人心中“威”已是足够，但却寸“德”未立，寸“恩”未施。
绝对是不能倚为臂助的。
而且他们后面相当部分家族也没法跟他尿到一个壶里。
能做到各自安好已是不易。
李固发现，他这个千牛卫品秩最高的竟然是个“光杆将军”。
算了。
爱咋咋地吧。
他就这么老老实实在两宫值守了两天。
差点闲出虱子。
因为李隆基太忙了，而且一直在大明宫没挪窝。
奉诚州奚族、松漠州契丹两大外藩的使者。
幽州节度、河北道采访处置使派回来的官员。
这些都要轮番接见。
当初李固那档子事儿远没有契丹重新归附来得大，就那还折腾了近两个月才尘埃落定。
不光如此。
西南六诏名义上的首领，朝廷册封的台登郡王皮逻阁也派了使者入长安陛见。
听说圣人有意支持此人一举统一南诏，并将吐蕃势力驱逐。
此议关乎整个西南边疆数十年的走向。
而且这也意味着大唐从过去对吐蕃的被动防御，开始转为主动进攻。
李隆基一雪前耻之心朝野皆知。
在陇右的王忠嗣更是快马上血书，请求一起出兵，以报父仇！
如此重大的战略举措，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清的。
外邦使臣多半都在大明宫接见，于是圣人干脆就日日夜宿在此，不回兴庆宫了。
千牛卫也落得清闲。
“怪不得圣人如此重视此次御前赐宴，把内侍省有身份的都派出来传旨了。”
李固一边帮母亲挑选礼服，一边随口闲聊。
“明年就是陛下御极二十五载了，其最在意的边事也捷报频传，正好趁着几大强藩使者都在，行昭告天下之事。”
固安公主话锋一转：“你说你阿兄！这么立了这么大功劳，竟然不亲自回来请赏，说不得圣人一高兴，把他调回来任职，那该多好啊，真真是满脑子浆糊！”
李固笑着劝慰道：“这也怪我，听说是孩儿献那烽燧之策逼得李怀秀主动出击，这才露了破绽被大兄一举击破的，可如今契丹新附、奚族内乱方歇，突厥也在背后虎视眈眈，兄长也实在是没法回啊。”
“哎~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见固安公主又有些感伤，李固忙道：“如果此次南诏战事顺遂，那吐蕃就要老实不少，圣人当有余力调集大军解决突厥这个心腹大患，到那时，北方威胁大大减轻，大兄当有回来的可能。”
当年的阿史那社尔与如今的兴昔亡可汗阿史那震，都是边疆、长安两头跑。
战事紧了就外出坐镇指挥，待贼酋授首，就返回长安享福。
而前者更是终老京城，陪葬昭陵。
李延宠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如此了。
“那至少还要七八年光景吧。”
“母亲正是芳华正盛，大兄也还未到弱冠之年，您的清福还在后面呢！”
“就你嘴甜！”
固安公主笑道：“明日我就穿身上这件。”
“阿娘圣明！”
当晚。
李固院中。
无木终于自江南西道返回。
其递来的厚厚一叠手札中，记录着右龙武军将军吉光皋的生平种种。
“高广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