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已到盛夏时节。
李长河下班后,汗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背上,难受得很。
“爸,你回来啦!”
李晓晨像只欢快的小麻雀,手里攥着把大蒲扇,对着自己呼哧呼哧猛扇。
“热死啦热死啦,妈说晚上吃凉面...过井水的!”
“好。”
李长河勉强笑了笑,把自行车支好。
这时,苏青禾从厨房探出头,额头上也都是汗珠子:
“回来得正好,帮我压点水镇镇面条...这鬼天气,闷得人心里头发慌。”
李长河应了一声,走到院里的压水井旁。
他一边用力压着井水,一边问道:
“青禾,这两天院里、胡同里...有没有啥特别的事?或者看见啥稀罕物?”
苏青禾拿着块湿毛巾走过来,递给他擦汗。
“特别的事?哦对了...前街那口甜水井,昨天不知道咋回事,水突然就浑了,还咕嘟咕嘟冒泡呢!”
“不过今儿个早上我去看,好像又变清了,真是怪事!”
“还有啊,隔壁院马大爷家那条大狼狗...从昨天开始,就夹着尾巴嗷嗷叫,见谁都呲牙,跟疯了似的。”
李长河压水的手微微一顿。
井水异常,动物焦躁不安…...
他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唉,向阳要是在家就好了!”
苏青禾没留意丈夫的变化,自顾自叹了口气。
“这心里不踏实的时候,就想孩子在眼巴前儿。”
李长河心里却想,儿子不在家...或许是好事。
通县乡下地广人稀,房子也矮趴,比挤在胡同大杂院要安全……
晚饭时,易中海老两口也端着碗,过来凑个热闹。
凉面拌了芝麻酱,就着黄瓜丝...按理说挺爽口,可这天闷得人实在没胃口。
“这天气跟闷罐子似的,喘口气都费劲!”
一大妈摇着蒲扇,眉头拧成个疙瘩。
“我这老寒腿,这两天使劲酸胀,比变天儿还准。”
易中海抿了口小酒,接话道:
“你不说我没觉得,你这一提...我后腰也有点不得劲,还琢磨是不是白天搬东西闪着了。”
随后,他看向李长河和苏青禾。
“你们年轻,身子骨壮实,没这感觉吧?”
苏青禾接过话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舅舅您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儿...这两天心里头老是慌慌的,但说不上来为啥!”
大人们正说着身体的不适,旁边李晓晨早就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重大发现:
“我知道我知道!是因为小动物都不对劲啦!”
说话间,她小脸涨得红扑扑的。
“咱胡同口那棵大槐树底下,平时好多蚂蚁排着队搬东西...可今天下午我去看,一个都没有!全不见啦!”
她喘了口气,继续爆料:
“还有啊,马爷爷家的大黄,平时可乖了...但今天一直冲着北边汪汪叫,拉都拉不住,吓死我啦!”
听到女儿的发现,苏青禾也放下筷子:
“晓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个事。”
“今儿一早,医务室张姐她父母从凤凰城老家过来。”
“两位老人说,就动身的那天...他们村好几口老井,突然就冒泡翻沙,说是七八十年都没见过这种怪事。”
“凤凰城?”
易中海放下酒杯。
“那边靠着滦河,地下水是活泛点,不过翻沙冒泡…这倒有点蹊跷。”
凤凰城…老井翻沙冒泡…几十年从未见过……
李长河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就是这里!就是这几天了!
那场震惊世界的灾难,其震中就在凤凰城一带!
这些异常,都是最明显不过的前兆!
李长河扒拉着凉面,味同嚼蜡。
他该怎么办?
直接跑去告诉街道办,说马上要大地震了?
且不说有没有人相信...他一个卡车司机,凭什么“预测”地震?
一旦深究起来,根本无法解释消息来源。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想到那二十四万多的罹难同胞,李长河的心脏窒息般地疼。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谨小慎微活了二十一年,从未想过当什么救世主。
可眼下,面对如此浩劫,骨子里的良知和家国情怀...让李长河无法置身事外。
“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事。”
李长河摆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是天太热,有点心慌。”
一定得做点什么,但必须用最隐蔽的方式。
深夜,四合院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偶尔的犬吠。
李长河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外间书桌前,拧亮台灯。
随后,他从抽屉深处拿出一沓空白纸,深吸一口气。
微弱的灯光下,笔尖颤抖着,落在洁白的纸面上。
【最高等级警报——关乎数十万生命的紧急研判报告】
字迹刻意改变后,工整却毫无特色:
【尊敬的相关单位、以及可能看到此信的每一位负责同志:】
【写下这行字时,我的手在颤抖。因为我深知,接下来所陈述的,极可能是一场远超海城、通渭规模的毁灭性灾难。我是一名无法透露身份、但深知华北地下潜藏着怎样一头“怪兽”的知情人。请务必...务必将以下内容,视为来自大地本身最凄厉的警报!】
【我们脚下的地壳,正在发出无法忽视的“哀鸣”!】
写到这里,李长河结合系统里的相关书籍,开始列举“证据”:
【京、津、唐地区多处深井如同被煮沸,浑浊、翻沙、冒泡,水位在小时内骤升骤降——这绝非普通水文变化!这是岩层在巨大应力下,含水层被疯狂挤压、深部流体被迫上涌的典型征兆!】
【犬类狂吠不止、拒不归家;鼠群白日倾巢窜逃,无视天敌;连圈养的牲畜都惊恐万状...因为它们感知到,地壳破裂产生的致命“前奏曲”——p波\/次声波。这是亿万年来,生灵基因里对灭顶之灾的本能恐惧!】
然后,他点出了最关键的地点。
【 而凤凰城-滦县一带,正坐落在华北平原地震带与燕山褶皱带...这两条“巨龙”的碰撞交汇点上!】
【此刻,水体、动物、乃至部分敏感人群的身体不适(地磁、地电扰动)等多种临震前兆,正以前所未有的同步性、集中性,指向一个结论:地壳应力已逼近临界点,那个积蓄了巨大能量的“囚笼”,即将崩断!】
【科学需要严谨,但面对如此清晰、如此恐怖的信号组合,任何“等待更精确数据”的犹豫,都是对生命的极端不负责任!海城成功的经验在于“敢于判断,果断行动”!此刻,我们必须以超越海城的决心和力度,应对这场可能到来的、远超海城的浩劫!】
【我以个人良知和科学认知担保,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最后的警报窗口期!】
【恳请——不!是哀求相关部门,立即行动起来,做出无愧于历史的判断!】
【这是与“恶魔”抢时间的战斗!我们脚下的大地已经张开了巨口,不能再让鲜血成为最后的“确认信号”!】
【—— 一个心如油煎、只能以此种方式示警的知情人 泣告】
写完这封信,李长河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随后,他又拿出几张纸,简要梳理了几条最关键、也最“合理”的基础防震建议,字迹同样做了处理。
第二天一早,李长河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他一路刻意绕行,专挑人烟稀少的小路,最终来到了一个偏僻街巷。
这里距离国家地震局,约莫有八九里地。
再次确认四周没人,李长河从怀里掏出那叠信。
“远程投放!”
下一刻,李长河手中那叠承载着巨大希望与风险的信件,凭空消失。
随后,他又如法炮制,向另外两个相关部门附近,投放了副本。
做完这一切,李长河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无疑是穿越以来,自己冒的最大一次风险。
原地歇了好几分钟,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抹了把汗,重新骑上自行车,朝着单位的方向驶去。
这天,李长河照常和同事谈笑风生。
但同时,他的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广播里的每一个字,翻阅着报纸的每一个角落,寻找任何可能与“地震”、“凤凰城”、“异常”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上午过去了,风平浪静。
这种石沉大海的感觉,让李长河一度怀疑...那封信是否被当成疯子的呓语,被随手扔进了废纸篓。
到了下午,广播报道一些常规新闻后,突然插了一句:
“有关部门加强了对华北地区的地震监测与预防。”
但后续内容语焉不详。
调度室里,其他人该喝茶喝茶,该看报看报...谁也没在意这句话。
但这时,李长河端着茶杯的手,猛地定在半空。
虽然说得含糊,什么具体措施、什么区域都没讲,但这可能是个信号!
那封信、或者类似渠道的信息,可能触动了某个层面的神经!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但随即又更加焦虑。
注意了...然后呢?
会采取多大力度的行动?
下面的人会当回事吗?
尤其是凤凰城那边……
晚上,李长河躺在床上,苏青禾在身边翻来覆去。
“长河,睡着了吗?”
“没,天太热了。”
苏青禾翻过身,抓住李长河的胳膊。
“我也睡不着,心里头慌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李长河心中一凛,紧紧握住妻子的手......
第二天,七月二十七日...天气更加闷热难当。
也就是在这一天,李长河察觉到,预防措施终于蔓延到了基层,开始显现痕迹。
傍晚,李长河刚进院子,就看见苏青禾正送街道干部出门。
那干部脸色严肃,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长河,你说怪不怪...刚街道办说最近天气极端异常,让大家注意安全!”
“还让大伙儿晚上睡觉警醒点...他们还检查了各家的房屋结构,问有没有裂缝啥的。”
苏青禾看着李长河,眼中满是疑问:
“这…这不像是防火防盗提醒啊?到底要出什么事?”
有反应了!
“嗯,既然是街道办通知,肯定有道理...我们照做就是,晚上睡觉警醒点没错。”
这一晚,李长河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虽然不知道凤凰城那边,具体接到了怎样的指令。
但至少在四九城,高层已经意识到了可能性,并且开始进行最隐晦、最不易引发恐慌、但指向性明确的临灾预防部署!
这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现在,李长河只能和无数人一样,在这闷热死寂的夜色中,等待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