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德摸了摸肚子,憨笑着打破沉默:“大伙儿饿不饿?反正我肚子早叫了。”
杨四方嘴角扯出笑,带着几分歉意摆手:“让大家等久了,上菜吧!” 说着朝服务员抬了抬下巴。
很快,荤素菜摆满圆桌,八人端起酒杯,杯盏碰撞声里混着酒气,边胡吃海喝边嘀咕,话题没绕开怎么应对刚上任的华明清,气氛里藏着几分焦躁的算计。
另一边,党跃进领着十多个转业干部聚在小饭馆里。这些年转业到安海的干部,大多没得到满意安排,酒过三巡,牢骚话就涌了出来。
“华明清这小子够猛!” 在科委任职的干部拍着桌子,眼里闪着光,“上任第一天就连放三炮,初生牛犊不怕虎,够男子汉!”
“我倒觉得他太莽撞。” 纪委的干部皱着眉摇头,“安海市的水有多深,他怕是还没摸透。”
“这话不对。” 人事局的干部身子往前倾,语气笃定,“能坐到市长位置,还能过省委的眼,哪会是愣头青?他这是故意造势你想,他一个人来安海,不竖起旗子,谁知道他的立场?谁会跟他干?”
另一位纪委干部跟着点头,手指在桌上划了圈:“他这三炮放得有讲究,全占着理说迟到、斥奢华,谁要是揪着不放,反而显得自己没规矩。这是在招兵买马啊!咱们这些人盼着安海变天,可除了他这个市长,谁有底气跟胡伟他们抗衡?”
“可过刚易折,他能撑多久?” 警察系统的干部还是担心,捏着酒杯叹气。
党跃进放下筷子,语气沉稳:“我倒对他有点期待。实话说,我一个战友是他哥,转业后在琼花市从副科干到正科,听说华明清能耐不小。而且他来之前就派人摸过安海的底,是有备而来的昨天他秘书已经联系我,约了明天见面。”
这话一出,满桌人眼睛亮了。“老党,你都接上关系了?” 有人兴奋地追问,“那咱们再等几天,等你见了他,咱们再合计!”
党跃进点头:“就这么定,过几天聚的时候,我跟大伙儿细说。”
华明清刚回办公室,邱家辉就跟了进来,双手把住房卡放在桌上,语气带着几分谨慎:“华市长,您的住处还没安排好,今天先住市府招待所吧。”
“不用了。” 华明清笑着把房卡推回去,“办公室条件不差,住这儿就行。”
邱家辉愣了愣,又追问:“那吃饭怎么办?机关食堂晚上人少,伙食比中午差不少。”
“差不怕,有口吃的就行。” 华明清摆摆手,语气轻松,“实在不行,我还能去街上吃。”
邱家辉没辙,又想起一事:“那您的驾驶员和秘书……”
“秘书正在办调动,来了你帮着安排下就行。” 华明清打断他,“驾驶员的资料,你明天上午拿过来咱们商量。快下班了,回去吧,家人该等了。”
邱家辉点点头,慢悠悠退了出去这位新市长,比他想的更随和,也更有主意。
华明清在沙发上歇了会儿,拨通魏玉林的电话:“小魏,在哪儿呢?”
“在南苑小区,刚租的房!” 魏玉林的声音透着雀跃,“离市府一公里半,右拐过个十字路口就到。您今晚过来吗?”
“今晚不去了。” 华明清说,“跟党跃进联系上没?”
“联系上了!房子还是他帮找的,约了明天晚上见面。”
“好。” 华明清松了口气,“明天上午你拿档案去琼花市委组织部,找薛部长的秘书小周办调动,我把他电话发你手机上,跟人家处好关系。下午再回来。”
“明白!谢谢华书记!”
挂了电话,华明清拿起随身的搪瓷碗这碗从当兵时用到现在,正准备去食堂,手机响了,是万嫩娇。
“华市长,吃饭没?”
“还没,正要去食堂。”
“别去了。” 万嫩娇的语气没商量的余地,“我请你吃饭,算接风。你到市府大院门口,我在车上等你。”
“要不你过来吃食堂?我请你。” 华明清想推辞。
“堂堂市长,用食堂饭打发我?” 万嫩娇笑出声,“快出来吧,食堂里不好说话。我自己开车,快到了,就在前面十字路口等你。”
华明清没法,只能快步往路口走。上车后,万嫩娇踩下油门:“带你去个好地方,口味独特,还安静,有些事想跟你说。”
“你怎么有空找吃的?” 华明清好奇。
“我来安海三个多月,纪委的活儿早摸熟了。” 万嫩娇叹了口气,“手里压着一堆案子想查,胡伟总让我‘等一等’,没事干,只能出来晃。”
说话间,车子停在一处灰砖黛瓦的四合院前。暮色里,门口那棵银杏树的粗枝干伸向夜空,树皮纹路像刻满岁月。
“到了,这是甸头镇,离城区十五公里。” 万嫩娇指着树,眼里带点赞叹,“这树有八百年历史,是国家保护的,四合院是清末举人的老宅。”
两人走进包厢,万嫩娇没看菜单,直接报菜名:“大份烧河八鲜、炒沪江青、鱼头豆腐汤,再来瓶天目白酒。”
服务员刚退出去,华明清就问:“你常来?”
“第三次。” 万嫩娇笑着倒茶,“等会儿你就知道,这儿的河八鲜绝了。”
菜很快上桌,乳白色的鱼汤冒着热气,河鲜堆得冒尖。华明清端起酒杯,先敬了万嫩娇:“谢你带我来这么特别的地方。”
“先尝菜。” 万嫩娇摆摆手,夹了块河蚌递过去,“这河八鲜没固定品种,只要是鲜活的河货,凑八种就行关键是没腥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家怎么去的腥。”
华明清尝了口,鲜得眯起眼:“华夏的饮食文化真不是吹的,这里面藏着的经济门道,怕是没几人挖。”
“当了市长,三句话不离经济?” 万嫩娇打趣,“谁不知道你搞经济有一套。”
“以前在琼花机械厂抓经济,现在当市长,主责还是这个。” 华明清没反驳,语气诚恳,“不想着经济,就是不务正业。”
万嫩娇收起笑,声音压低,语气里满是愤懑:“你是不知道安海的底细这两栋机关大楼里,上班的没几个干正事的。要么聊东家长西家短,要么议论歌厅舞厅的小姐,好点的就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混半天。到点下班,等着发工资,谁管安海从区县第一跌到第四?谁管占道经营、垃圾满天飞?”
华明清眉头越皱越紧,眼神里满是诧异。
“我来三个多月,开了多少次常委会,从没有人提过这些事。” 万嫩娇攥紧筷子,指节发白,“胡伟不管事,吴伟德哼哼哈哈,其他人更无所谓。机关都快瘫痪了,你说这不可怕吗?我不是诉苦,是对着这摊子事,真的找不到北。”
包厢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传来,华明清端着酒杯,心里沉甸甸的,全是安海的问题,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