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达慕大会的篝火旁，马头琴的调子像条流动的河。林墨看着巴图大叔从皮袋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枚泛着乳白光泽的狼牙，根部用红绳缠着，绳结打得古朴又结实。
“这是给你们的。”巴图大叔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他指着狼牙上的裂纹，“去年冬天，我儿子在雪地里遇到狼群，是这颗牙帮他吓退了狼。现在送给你们，保路上平安。”
林墨和苏晚对视一眼，都有些局促。在草原上，狼牙是极贵重的礼物，代表着最真挚的祝福，她们实在不好意思收。“大叔，这太珍贵了……”苏晚刚要推辞，就被巴图大叔按住了手。
“拿着。”他的手掌粗糙如老树皮，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你们帮我孙女拍的照片，她天天揣在怀里，比什么都宝贝。这点东西，算谢礼。”他把狼牙往两人中间递了递，“你们谁戴？”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噼啪”的声响。林墨看着那枚狼牙，尖端还留着淡淡的牙釉质，红绳在火光下像条跳动的蛇。她知道苏晚比她更需要这份“平安”——苏晚开车时总爱走神，上次在戈壁滩差点撞到石头，她一直暗暗担心。
“给苏晚吧。”林墨率先开口，声音比马头琴的调子还轻，“她开房车，戴着更合适。”
苏晚却摇头，把狼牙往林墨面前推了推：“你拿着，你总背着相机跑前跑后，更容易遇到危险。上次在红柳沟，你为了拍水鸟差点掉进去。”她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在谦让。
“可你……”
“我皮实。”苏晚打断她，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疤，“这点小危险，不算啥。你不一样，相机贵重，你更贵重。”
巴图大叔看着她们互相推让，突然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你们俩，像草原上的双生花。这样吧，狼牙你们轮流戴，今天她戴，明天你戴，路上的平安，两个人分着护。”
这个提议让两人都愣住了。轮流戴？好像有点孩子气，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林墨看着苏晚眼里的期待，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就像她们分享帐篷，分享奶茶，分享路上的所有风景，这份平安，也该一起分担。
“行。”林墨先接了过来，把狼牙轻轻挂在苏晚脖子上，红绳贴着她的锁骨，衬得皮肤格外白。“今天归你，明天还我。”
苏晚低头摸了摸狼牙，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里却暖烘烘的。“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真的开始轮流佩戴这枚狼牙。苏晚戴的时候，总把它藏在衬衫里，只有开车遇到颠簸路段，才会悄悄摸一下，像在寻求某种力量。林墨戴的时候，则会把它露在外面，拍照时让狼牙偶尔出现在镜头角落，像个小小的秘密。
有次在沙漠露营，林墨半夜被冻醒，发现苏晚正借着月光看她脖子上的狼牙。“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没什么。”苏晚赶紧移开目光，“就是觉得……它在发光。”
林墨摸了摸狼牙，果然有层淡淡的莹光，大概是月光折射的缘故。“其实不是它在发光，”她把狼牙摘下来，挂在苏晚脖子上，“是咱们心里觉得它能带来平安，它才变得不一样。”
苏晚没说话，只是把狼牙攥在手里，掌心的温度慢慢焐热了冰凉的牙骨。
路过呼伦贝尔时，她们遇到了玛拉大叔。他看到两人脖子上轮流出现的狼牙，突然说：“这牙认主呢。”他指着狼牙上的裂纹，“你看，以前是直的，现在有点弯了，跟着你们的体温，慢慢有了弧度。”
林墨仔细一看，还真是。原来笔直的裂纹，现在像条小小的月牙，温柔地弯着。她突然明白，巴图大叔说的“分着护”，不是简单的轮流佩戴，是让这份平安在两个人之间流动，让狼牙记住她们共同的体温，共同的心跳，共同走过的路。
后来，她们不再严格遵守“一天一换”的约定。有时候苏晚开长途车，林墨会主动把狼牙挂在她脖子上；有时候林墨要去危险的地方拍照片，苏晚也会提前把狼牙塞给她。它不再是谁的专属，成了她们之间无声的默契——戴上的人，带着两个人的平安前行；没戴的人，在心里为对方祈福。
离开草原那天，巴图大叔的孙女跑来送她们，手里拿着幅画，画上是两个女孩并肩走在草原上，脖子上都戴着狼牙项链，红绳在风里缠成了一个结。“这样，就不会掉啦。”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林墨把画小心地收进相册，突然觉得，这枚狼牙最珍贵的不是它能驱邪避灾，是它让她们知道：平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有人愿意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是有人愿意和你分着承担所有未知的风险，是两个人的名字，永远被同一份祝福牵挂着。
房车驶离草原时，狼牙正挂在苏晚的脖子上，红绳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起伏。林墨看着它，突然说：“等咱们老了，就把它送给路上遇到的年轻人，告诉他们，平安要两个人分着护，才最稳妥。”
苏晚笑着点头，伸手把狼牙往衣领里塞了塞，像是在藏起一个温暖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