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日如同两颗冷酷的巨眼,高悬于湛蓝得令人窒息的天幕,将无尽的热量与光芒倾泻而下,炙烤着这片死寂的沙海。每一粒沙子都滚烫如碳,空气扭曲蒸腾,吸走一切水分与生机。
林寒拖着残破的身躯,在沙丘间艰难跋涉。每一步都深陷其中,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拔出。骨折的左臂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右腿麻木而沉重,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移动。喉咙早已干裂出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嘴唇起泡破裂。体内的水分急剧流失,意识开始出现阵阵模糊与眩晕。
怀中的两枚碎片紧贴着肌肤,持续散发着温润的生命能量,勉强维系着他最后的生机,修复着最致命的损伤,但无法缓解那几乎要将他烤干的酷热与脱水。
视野开始摇晃,耳鸣阵阵。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若再找不到水源或遮蔽,恐怕真要化作这沙海中的一具枯骨。
就在意识即将被热浪彻底吞没之际,他模糊的视线边缘,似乎捕捉到一丝极不协调的……黯淡绿色?
在那遥远沙丘的背阴处,似乎有一小片低矮的、扭曲的深色阴影?
是幻觉吗?海市蜃楼?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向着那个方向,用尽最后力气挪动脚步。身体几乎是在沙地上爬行,留下一道蜿蜒而绝望的痕迹。
距离逐渐拉近。那不是幻觉!真的是一片极其微小的绿洲!只有寥寥数簇耐旱的、叶片肥厚布满尖刺的墨绿色植物,环绕着一小洼浑浊不堪、几乎见底的泥水洼!水洼边缘,还有几块风化的岩石投下少许阴影。
希望!尽管渺小,却是真正的希望!
林寒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连滚带爬地扑到水洼边,不顾一切地将头埋入那浑浊的泥水中,贪婪地吞咽着。水的味道苦涩咸腥,夹杂着沙粒,但此刻却如同琼浆玉液,滋润着他几乎燃烧的喉咙和身体。
他强迫自己不要喝得太急,以免虚脱。连续小口饮下不少泥水后,干渴稍缓,一股微弱的力量重新回到体内。他靠在一块岩石的阴影下,剧烈喘息着,感受着身体机能缓慢复苏。
他仔细检查了这片绿洲。除了这几簇植物和这小洼靠可能的地下水渗出的泥水,再无他物。但至少,他暂时不会渴死了。
目光扫过,发现岩石后方有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匍匐进入的裂缝,似乎通向一个小的岩洞。洞内传来一丝阴凉的气息。
没有犹豫,他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岩洞内部不大,但足够遮蔽毒辣的阳光,温度明显降低了许多,空气中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终于有了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所。
他瘫坐在洞内,再次饮下一些水,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到体内的伤势上。引导着碎片提供的生命能量,优先修复骨折和严重的内伤。过程缓慢,但效果显着。
就在他专注于疗伤时,怀中的两枚碎片——黑色的“指引之匙”与乳白色的“守护之匙”——由于他一直贴身放置,且在他能量引导下持续运转,此刻靠得极近,表面的光华忽然产生了奇异的交融。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两枚碎片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贴合,而是如同磁石般,猛地吸附在一起!接触点爆发出柔和却强烈的白金色光辉,将昏暗的岩洞照亮!
林寒心中一惊,正要查看,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精纯、且带着某种古老完整意念的能量洪流,猛地从融合的碎片中涌出,瞬间冲入他的经脉,直达识海!
“呃啊!”他闷哼一声,感觉头脑仿佛要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音节、星图的碎片、以及一种沉重而苍凉的使命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
这一次的信息冲击,远超在“远行者号”接收数据库时的程度!更加原始,更加直接,仿佛来自文明本源的低语!
他死死守住灵台,全力消化着这股信息洪流。
断断续续间,他捕捉到几个关键碎片:
一片模糊的、被灰色迷雾笼罩的星域坐标,似乎就是“永恒净土”可能存在的方向……
一段关于“收割者”的冰冷描述:它们并非单纯毁灭,而是在执行某种“净化”协议,清除一切“源海”污染的痕迹,包括其造物与衍生文明……
一个警告:“钥石”的完整度越高,对“收割者”的吸引力也越大,但同时,也越有可能感应到……“源海”核心废墟的呼唤?
还有一丝微弱的、仿佛跨越无数时空的祈祷与期盼之意,源自那“净土”的方向……
信息流缓缓平息。林寒剧烈喘息,额头布满冷汗,眼中却充满了震撼与明悟。两块碎片的融合,不仅带来了更强的能量,更解锁了更深层的信息!他对使命、敌人、以及自身所处的漩涡,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融合后的碎片悬浮在他面前,不再是分离的两块,而是化为一枚约拇指大小、通体流转着黑白二色混沌光华、表面天然纹路交织成更复杂玄奥图案的完整“钥石”,散发着更加内敛而强大的波动。
然而,还不等他仔细体会这新生的“钥石”带来的变化——
呜——!!!
一声极其低沉、却带着穿透金石之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丧钟,清晰地透过岩壁,传入洞中!
林寒全身猛地一僵,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石化般紧贴岩壁!
透过岩缝,他看到远处天际,一个熟悉的、梭形的、覆盖着暗哑涂层的侦察舰轮廓,正以极低的高度,掠过沙海,向着这片绿洲的方向疾驰而来!是“收割者”的巡逻队!它们竟然巡逻到了如此偏远的区域!
是因为碎片融合的能量波动引来的吗?!还是常规巡逻?
巨大的阴影伴随着令人心悸的能量威压,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绿洲。侦察舰悬浮在低空,暗红的复眼扫过水洼、植物,最后……似乎定格在了他藏身的这片岩石区域!
扫描光束开始凝聚!
林寒的心沉到了谷底。刚获得一线生机与新的力量,转眼又陷入绝境!
他握紧手中温热的混沌钥石,眼神冰冷如铁,脑中飞速计算着所有可能……岩洞的深度、侦察舰的攻击模式、钥石新生的力量、以及那枚伊莎给予的、代价巨大的空间折跃密钥……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