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境星燃
魔影如潮，杀意凝冰。
白公子身化幽暗，所过之处，空间留下扭曲的残痕，九幽之力在他指尖凝聚成一道吞吐不定的漆黑剑芒，剑未至，那蚀魂腐骨的寒意已让方圆十丈的地面覆盖上厚厚的幽蓝冰霜。他身后，残存的拜血长老燃烧精血，祭出一面污秽滔天的万魂血幡，无数扭曲的怨魂嘶嚎着扑出；归一盟死士结成的战阵引动军煞，刀枪剑戟汇成一道撕裂一切的金属洪流；几头仅存的深渊魔物更是彻底疯狂，燃烧魔核，化作数道毁灭性的魔焰陨星，从天砸落！
攻势来自四面八方，上天入地，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这是归一盟蓄谋已久的绝杀之局，要将刚刚承受星宫最终传承、尚未完全稳固的小马，彻底扼杀于此！
小马立于原地，衣衫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嘴角还残留着强行爆发后的血渍，脸色因力量透支而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如同两颗经过亿万次锤炼的寒星，冰冷，沉静，倒映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毁灭景象。
他没有去看那最强的白公子，也没有去管那声势浩大的军阵与魔物，他的目光，越过重重杀机，落在了远处那道挣扎坐起、正拼命调息、嘴角溢血却依旧试图催动玄阴号角的素白身影上。
苏晴。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的交汇，无需言语。
足够了。
小马缓缓闭上了眼睛。
并非放弃，而是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尽数收归于内。外界那毁天灭地的攻势，那刺耳的魔啸，那冰冷的杀意，仿佛都离他远去。
体内，新得的星核之力在星光身影最后的馈赠下，已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一片深邃、浩瀚、寂静的星海，与他原本的混沌星力、青金星元、“斩因果”剑意完美交融。心印碎片如同定海神针，悬浮于星海中央，散发出包容万象的混沌道韵。
《北斗蕴灵篇》观想出的七颗星辰，不再虚浮于意识海，而是与他肉身七百二十个主要穴窍一一对应，如同在他体内构筑了一座微缩的、真实不虚的周天星斗大阵！
力量，前所未有的充盈。
心境，古井无波。
他“看”到了白公子剑芒中那一点最为凝聚、也最为阴毒的九幽核心。
他“听”到了万魂血幡中那主导一切、充满贪婪与怨毒的主魂嘶嚎。
他“感”到了军阵煞气流转中，那几个作为枢纽、气息格外凌厉的死士方位。
他“嗅”到了那几道魔焰陨星内部，那极不稳定、即将爆裂的魔核波动。
万事万物，皆有其“理”，有其“核”，有其……“因”。
而他的道，他的拳，他的剑，便是要……
破其理，碎其核，斩其因！
就在白公子的九幽剑芒即将触及他眉心皮肤，那冰冷的死亡触感已然传来的刹那——
小马，动了。
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甚至没有出拳。
他只是……睁开了眼睛。
左眼之中，星辰寂灭的冰寒与黑暗浓缩到极致，化作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微小奇点。
右眼之中，恒星燃烧的炽热与光芒凝聚到极点，化作一颗孕育无限创造的原始火种。
双眼开阖之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凌驾于这片天地规则之上的“域”，以他为中心，骤然扩张开来！
这“域”无形无质，却让冲入其中的一切攻击，发生了诡异的偏折与迟滞！
白公子的九幽剑芒，在进入这“域”的瞬间，仿佛刺入了粘稠无比的时空胶质，速度骤降，其上凝聚的九幽法则竟开始自行瓦解、消散！他脸色剧变，疯狂催动魔元，却感觉自己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那诡异的“域”不断吞噬、湮灭！
那万魂血幡扑出的怨魂洪流，撞入这“域”中，如同飞蛾扑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那蕴含“无”之真意的力量彻底净化，化为缕缕青烟！
那军阵煞气凝聚的金属洪流，闯入这“域”，仿佛失去了所有锋锐与动能，变得软绵无力，最终如同撞上无形壁垒，自行溃散！
那几道魔焰陨星，在触及这“域”的边缘时，其内部不稳定的魔核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狂暴的魔焰瞬间熄灭，如同几块普通的巨石般无力地坠落在地，砸起漫天烟尘！
一念之间，万法皆空！
这，便是小马初步融合星核、心印，以“无”之剑意为骨架，构筑出的独属于他的领域——“归无之域”！
领域之内，我即规则！万法归无！
“不可能！！”白公子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他感觉自己苦修多年的九幽魔功，在这诡异的领域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十成威力发挥不出三成！那种力量被强行剥离、法则被无情否定的感觉，让他几欲疯狂！
小马没有理会他的惊怒。在展开“归无之域”的同一时间，他的身形动了。
快！无法形容的快！并非依靠肉身速度，而是仿佛融入了这片被他规则所掌控的领域，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那名操控万魂血幡的拜血长老面前。
那长老正因怨魂被净化而遭受反噬，心神震荡，眼见小马如同鬼魅般出现，骇得魂飞魄散，刚要催动血幡护体——
小马只是并指如剑，对着那血幡轻轻一划。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那面凝聚了无数生灵魂魄、污秽不堪的万魂血幡，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割，从中整齐地裂为两半，所有的血光、怨气、邪法，在这一“划”之下，尽数归于“无”，化为凡布，飘落在地。
那长老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小马的指尖已点在他的眉心。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长老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身体软软倒下，眉心只有一个细小的红点，神魂已被那蕴含“斩因果”真意的指力，彻底湮灭。
秒杀！
小马身形再闪，已出现在那军阵煞气的几个枢纽节点处。他甚至未曾去看那些死士惊恐的眼神，只是双拳随意挥出。
拳势不再爆烈，也不再冰寒，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修正错误的“力量”。
“嘭！”“嘭！”“嘭！”
几声闷响，那几名作为枢纽的死士，连同他们周围的数人，护体罡气如同不存在般，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扭曲变形，倒飞出去，再无生机。整个军阵煞气，因枢纽被破，瞬间崩溃瓦解！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头因魔焰熄灭而陷入短暂茫然的深渊魔物身上。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
那几头魔物所在的区域，空间猛地向内塌陷、压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它们连同周围的空间一起，狠狠攥住！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与血肉挤压声响起，那几头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的深渊魔物，连挣扎都未能做出，便被那恐怖的空间压力硬生生碾成了几团混合着骨渣与魔气的肉泥！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
白公子带来的所有爪牙，包括那名元婴期的拜血长老，尽数伏诛！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置身于那诡异的“归无之域”中，脸色铁青，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死死盯着领域中央，那个气息似乎并未消耗多少、眼神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小马。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白公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种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力量，让他道心几乎崩裂。
小马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白公子。
随着他这一指，整个“归无之域”的力量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白公子挤压、束缚而去！领域内的规则在排斥他，在否定他，在试图将他彻底“归无”！
白公子狂吼一声，周身九幽魔气燃烧到极致，化作一道冲天的黑色魔柱，试图冲破这领域的束缚！魔柱与领域之力激烈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空间不断扭曲、碎裂，又在那领域规则下迅速修复！
“没用的。”小马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的力量，于此域中，皆为虚妄。”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挣扎的魔柱，隔空，轻轻一“斩”。
“斩因果。”
并非斩向白公子的肉身，而是斩向……他与那遥远星辰巢穴中“归一圣主”之间的联系！斩向他所修《九幽噬魂典》与那九幽本源之间的因果！
“不——！！！”
白公子发出了凄厉至极、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赖以生存、赖以强大的九幽本源，正在被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力量强行剥离！他与圣主之间那清晰无比的连接，正在变得模糊、断裂！他的修为，他的力量，他的存在根基，都在这一刻，如同沙堡般开始崩塌！
“圣主救我！！！”他向着虚空绝望嘶嚎。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
“轰隆！！！”
整个陨星平原，不，是整个天地，都猛地一震！一股远比白公子恐怖千倍、万倍的、充满了绝对冰冷、绝对死寂、绝对掌控意味的宏大意志，如同苏醒的灭世巨兽，骤然降临！
天空那暗红色的幕布被强行撕开，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星辰残骸与漆黑锁链构成的、仿佛能覆盖整个平原的恐怖巨手，穿透了无尽虚空，带着碾碎星辰、重塑规则的无上魔威，向着小马所在的“归无之域”，狠狠拍下！
归一圣主，亲自出手！
巨手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然让“归无之域”剧烈震荡，边缘开始崩溃！小马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以他初成的领域，对抗这几乎等同于一方世界之主的全力一击，无异于螳臂当车！
白公子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狰狞。
绝境，再次降临！
小马抬头，望着那遮天蔽日、毁灭一切的巨手，眼中却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早已料到的平静，以及……一丝决绝的疯狂。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挣扎着站起、不顾一切向他奔来的素白身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比温柔的弧度。
然后，他转回头，体内那刚刚稳固的星核，那融合的心印，那所有的青金星元，那缕“斩因果”剑意，乃至他那不屈的战魂与守护的执念……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燃烧！
“你要归一……”
“我便给你……最终的‘无’！”
他朗声长笑，声震四野！
身体化作一道永恒的流星，逆着那覆天的巨手，冲天而起！
青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照亮了整片晦暗的陨星平原，也照亮了苏晴那充满了无尽悲痛与决然的泪眼。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