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执仿佛没有感受到胸口那微不足道的威胁,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抵住自己的刀尖。他只是缓缓弯下腰,伸手捡起地上那条被扯碎、沾了灰尘的同心结。
他动作轻柔地,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用修长的手指细细拂去丝线上沾染的污渍,试图抚平那些褶皱,但断裂的丝线终究无法复原。
“阿意,”他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在沈知意惊恐的脸上,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宿命感,“你离不开的。”
然后,在沈知意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竟主动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那闪着寒光的刀身!
“你……!”沈知意惊呼出声。
刀刃极其锋利,乌执握得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力道。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他指缝间涌出,顺着他的手背、手腕,一滴一滴,砸落在暗色的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惊心动魄的“嗒、嗒”声。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那股沈知意曾经嗅到过的、奇异而馥郁的异香,比之前更加浓郁,那刺目的红和空气中骤然弥漫开的异香,让沈知意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水果刀“哐当”落地。
沈知意踉跄着后退,脑中疯狂回响着卓瑶的话——“乌执的一滴血,就能轻易要了别人的命!”巨大的恐惧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她惊恐地看着他流血的手,又看看地上那几滴刺目的鲜红,仿佛那不是血,而是致命的毒药。
乌执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排斥,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受伤。他举着那只流血的手,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涩意:“阿意,你觉得……我会用这个来伤害你?”
然而,沈知意此刻根本无暇去分辨他话里的情绪。那血液散发出的异香越来越浓郁,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疯狂地钻进她的鼻腔,直冲大脑。一股莫名的、强烈的躁动感从她身体深处轰然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这香气彻底唤醒,在她血脉里疯狂叫嚣、冲撞!
她的头脑一阵阵发晕,视线开始模糊,一种诡异的、让她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渴望不受控制地滋生——她竟然……竟然想靠近那流血的手掌,想去舔舐那温热的血液?!
不!不是她!是那些虫子!是她身体里那些该死的蛊虫!
沈知意瞬间明白了这诡异反应的来源,巨大的羞辱和恐惧让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血腥味,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可怕的本能。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她声音破碎地嘶吼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黏在乌执流血的手上,甚至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个发现让她几乎崩溃。
乌执将她的挣扎和那细微的吞咽动作尽收眼底。他眸光幽暗,不再给她逃避的机会,上前一步,用未受伤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不……唔!”
沈知意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但乌执的力道大得惊人。他抬起那只流血的手,温热的、带着异香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缓缓滴入沈知意被迫张开的嘴里!
“咳咳咳……呕……”血液的腥甜和那诡异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呛得沈知意剧烈咳嗽,胃里一阵翻搅。
“我的血,对你没有毒。”乌执松开手,看着她狼狈咳嗽的样子,声音低沉地解释,更像是一种宣告。
说来也怪,那血液入喉后,最初是强烈的恶心和抗拒,但很快,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之前那种疯狂的躁动和渴望竟然真的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和……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这个认知让沈知意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恐惧。
乌执见她不再剧烈挣扎,这才松开手。他看着沈知意满脸的泪痕、唇角的血渍以及溅到的他自己的血,眼神复杂,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他……道歉了?
沈知意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带你去洗洗。”他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乌执没有再多说,只是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沈知意下意识地挣扎,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然而虚弱的她根本没什么力气,手掌拍在他脸上,听着响,却如同挠痒。
打完这一下,沈知意眼中瞬间被恐惧填满——她怕极了,怕这无力的反抗会再次激怒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招来更可怕的折磨。
然而,乌执并没有如她预料般动怒。他只是偏了偏头,默默地承受了那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被一片羽毛拂过。他沉默地抱着她,走出吊脚楼,朝着寨子后方那处隐蔽的山泉走去。
月光下,他的侧脸依旧完美得如同雕塑,但那份曾经让沈知意心动的纯净,如今已被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偏执所取代。沈知意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冰冷温度和淡淡的血腥气,心中一片冰凉和茫然。
他到底想怎么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边用最残酷的方式恐吓她,一边又做出这种看似体贴的行为?
山泉冒着热气。乌执将她放入水中,沉默地帮她清洗着身上沾染的粥渍、泪痕和……血迹。他的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但沈知意只觉得浑身冰冷,比身体更冷的,是那颗沉入谷底的心。
沈知意闭着眼,任由他摆布,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而身边这个少年,既是她恐惧的源头,又似乎成了她在这片黑暗中,唯一能触碰到的、冰冷而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