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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领小国的工作毫无窒碍地进行着,每一步推进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没有任何力量能减缓这一进程。

挥舞魔剑 “艾罗妮˙伊芙” 的盔甲战士 —— 加斯顿˙巴司卡威尔,在战场上真可谓无敌。他周身的盔甲早已被敌军的枪箭划出无数痕迹,数不清的枪尖与箭矢刺入他的身体,却无法让他产生丝毫动摇,更别说倒下。面对蜂拥而来的小国士兵,他抬手挥剑,动作干脆利落,如同驱赶扰人烦忧的虫子般将成群的士兵驱散。那些士兵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逃窜或倒在剑下。随后,加斯顿一步步走向小国之王,毫不吃力地便取下了对方的首级,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任务。

然后,距离加斯顿攻破小国中枢之后没多久,帝国的士兵们便整齐列队,大举入侵。被加斯顿毁掉核心指挥系统的小国家,此时已如一盘散沙,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帝国士兵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在转瞬之间便完成了对整个国家的占领工作。占领之后,帝国士兵开始全面收缴小国的武器防具,无论是士兵手中的刀剑,还是身上的铠甲,都被逐一回收,不留一件可用之物。对于残存的士兵,只要有任何抵抗的迹象,帝国士兵便会立刻将其处刑,毫不留情。而那些没有反抗力量的国民,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只能选择屈服,不敢有丝毫异议。

现在的小国家里,四处都能看到帝国士兵的身影。他们毫无顾忌地在街道上昂首阔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园一般随意穿行,甚至还随意占用小国国民的财物。同时,帝国已经开始着手将这个小国改造成新的战略据点。围绕城市的土墙被重新加固,工匠们在士兵的监督下,不断添砖加瓦,让土墙变得更加坚固,足以抵御外来攻击。不仅如此,为了给帝国士兵准备住宿的地方,许多小国的国民被强行赶出了自己居住多年的家,他们只能带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即便遭遇如此待遇,国民们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强忍着泪水,按照士兵的要求,替他们准备食物和饮酒,稍有怠慢便可能遭受呵斥甚至殴打。

希尔从头到尾只是站在一旁,沉默地目睹着这场侵略的发生。她是担任主人艾罗妮˙伊芙贴身护卫和侍女的奴隶,身份决定了她的立场,基本上不会协助前帝国的侵略工作。之前之所以与尼禄交手,也不过是为了协助艾罗妮˙伊芙和加斯顿,这是她作为奴隶无法拒绝的命令。

面对前帝国的侵略,希尔的内心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啊啊,一样呢”,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和她记忆中的场景太过相似。

那是位于同盟国一角的,属于她的小小的祖国。那个曾经把自己的国民当成奴隶卖给其他国家的祖国,那个如同宠物般被豢养的祖国,那个在危难时刻没能被拯救的祖国,那个她想必再也无法归去的祖国。如今小国的遭遇,和她的祖国没有任何相异之处。

希尔收起纷乱的思绪,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尽管她时常被主人艾罗妮˙伊芙随意使来唤去,一会儿要做这个,一会儿要做那个,但她始终尽职地负责照料好主人的衣食住行。艾罗妮和伊芙是共存于同一把魔剑中的两个人格,她们不仅性格截然不同,甚至连味觉都大不相同。艾罗妮偏爱清淡的食物,而伊芙则喜欢浓郁辛辣的口味,所以希尔在准备餐点的时候,必须把这一点也细致地考量进去,分别为两人准备符合各自口味的食物,不能有丝毫差错。由于加斯顿为了对魔剑进行 “调整”,把自己关在另外的房间里,无法提供协助,所以希尔必须独自从头到尾回应主人的各种需求,不得有任何疏忽。

除了照料主人的生活,替那些被俘虏的人送餐也是希尔的工作。这些俘虏包括女骑士尼禄、锻造师,还有另一把魔剑。为了完全隔绝他们之间的交流,防止他们互通消息、策划反抗,帝国将他们分别关在不同的设施里面,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从占领这个国家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这段时间里,希尔每天都会按时去给俘虏送餐。这天,希尔像往常一样,拜访了这个小国原本就有的监狱。

这座监狱设置在地底下,内部结构简陋而压抑。牢房里没有窗户,阳光无法穿透厚重的墙壁射入,整个监狱常年处于昏暗之中。而且这里也没有可以取暖的设备,即使是在白天,也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每个被铁窗隔开的牢房里,只有一个简单的便器,由于缺乏有效的清理,监狱里头因而充满了刺鼻的恶臭,混合着潮湿的霉味,环境又黑又冷,十分恶劣,让人难以忍受。

女骑士尼禄˙安尔就在这样糟糕的监牢之中,裹着一条单薄破旧的毛毯,抱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干燥龟裂,一道一道的纹路清晰可见,眼睛下面也有着深深的黑眼圈,那是长期睡眠不足和精神压力过大留下的痕迹。她的表情中充分显露了疲态,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光看她的模样,就可以知道她非常的疲倦。

但是,即便身处如此困境,尼禄的状态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这是今天的份。” 希尔走到尼禄的牢房前,从铁窗的缝隙间,递入一个小小的、质地粗糙的面包和一杯微量的浊水。这就是尼禄一天份的餐点,分量少得可怜。这是在艾罗妮˙伊芙的明确指示下准备的,只给她能够维持生命的最低限度食物,说穿了就是刻意要让她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无比,失去反抗的力气。

抱膝而坐的尼禄缓缓伸展手脚,动作缓慢而僵硬,她轻轻地按摩着僵硬的关节,试图让身体稍微轻松一点。片刻之后,她才慢慢弯腰,捡起了直接放在地上的面包。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撕成几小块,然后拿起一小块,一一送入口中,并且仔细地咀嚼过之后才缓缓吞下,仿佛在认真品味每一口食物。就连那杯浑浊不堪、还带着些许杂质的水,她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饮用。整个用餐过程花费了简直令人感到煎熬的漫长时间,她就这样让少量的食物和饮水缓缓地填满胃部,不慌不忙。她面无表情地、默默地用餐,那模样在某些人看来甚至带着一种宝贝食物的态度,这让站在铁窗外的希尔觉得格外诡异,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协调感。

“…… 你究竟有何盘算?” 希尔在心里暗自思索,她实在无法理解尼禄此刻的状态。在她的记忆里,尼禄绝不是这样的人,—— 这家伙真的是那个女人吗?

希尔清晰地记得,以前的尼禄是更情绪化、更鲁莽的人。就像之前在军国国境附近发生的那件事情一样,当时尼禄因为看不惯帝国的压迫行为,毫不犹豫地出手反抗,情绪十分激动。后来在这个小国家重逢的时候,尼禄得知希尔的境遇后,也是把希尔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般愤怒不已,为希尔的遭遇打抱不平。那个时候的尼禄,吵吵闹闹、自作主张,完全是一个感情丰富、容易冲动的女人。这就是希尔对尼禄一直以来的印象。

但是,现在的尼禄却安静得诡异。她完全不吵不闹,没有像其他俘虏那样抱怨、咒骂,只是静静地接过希尔送来的食物,然后默默地吞下。如果说她是因为肉体和精神层面都疲惫不堪,所以才无力反抗、沉默不语,那事情还简单许多。但事实上,希尔能感觉到,她并不是这样…… 在尼禄那疲态尽露的眼神深处,还藏着一丝无法掩盖的火焰,那是一种没有被彻底磨灭的意志。

尼禄没有回答希尔心中的疑问,只是继续默默地用餐,仿佛没有听到希尔内心的声音。

“没有人敌得过艾罗妮˙伊芙,那不是普通的魔剑!” 希尔看着尼禄平静的模样,忍不住脱口而出,她想打破这种诡异的氛围,也想让尼禄认清现实。

听到这句话,尼禄撕开面包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用没什么感情可言的眼神看向希尔,那眼神仿佛在催促希尔继续说下去,想知道更多关于艾罗妮˙伊芙的事情。

希尔看到尼禄的反应,内心变得更加焦躁,她带着一种近乎撂话的语气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艾罗妮˙伊芙会有双重人格?”

尼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希尔,等待着答案。

希尔继续说道:“她们原本就是不同的魔剑。魔剑‘艾罗妮’与魔剑‘伊芙’—— 将两把独立的魔剑重新锻造成一把魔剑,最终得到的就是现在的‘艾罗妮˙伊芙’。”

“拿魔剑与魔剑进行锻造……?” 尼禄听到这个消息,终于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总算低声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缺水和虚弱而沙哑,但口气却相当明确,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

“这种事情可能办到吗?不,应该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尼禄接连提出两个问题,她实在无法理解前帝国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 这种事情谁知道啊!希尔在心里默默地回应。之前希尔偶然从艾罗妮˙伊芙那里听她们提起过,前帝国曾经进行过各式各样疯狂的实验,其中包括开发具有强大破坏力的恶魔兵器、研究与恶魔签订契约以获取力量的方法,还有就是像合成艾罗妮˙伊芙这样的魔剑合成实验…… 虽然从表面上看,这些实验可能只是为了增强帝国的战力,但希尔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并没有这么单纯。前帝国到底有何深层目的,说实在地,他们从来不会向外界揭露,像她这样的奴隶更是无从得知。

不过,对身为奴隶的希尔来说,诸如此类关于前帝国目的的事情,根本无关紧要。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服从命令,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所以 —— 艾罗妮˙伊芙的力量极其强悍,而能够熟练使用它的加斯顿˙巴司卡威尔,凭借这把魔剑的力量,几乎所向无敌。你都看到了吧?连功夫那么高强的锻造师,在他们面前也轻而易举地就被打败了。如果你还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反抗的计划,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死了心吧。” 希尔语气坚定地说道,试图让尼禄彻底放弃抵抗的念头。

“就像你一样?” 尼禄的视线紧紧盯在希尔身上,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戳中了希尔内心深处不愿面对的角落。

希尔能感觉到,如果眼前没有隔着铁窗,尼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出来,赏她一耳光,以此表达心中的愤怒与失望。

“配合二国一市会议的召开,第一波攻势已经展开了!之后我们也会出发,把你们一起带走。艾罗妮˙伊芙想把你们当成送给帝国的伴手礼,你就尽管享受所剩不多的生命吧!” 希尔不想再继续这个让她感到不适的话题,于是单方面地把话说完,随即转身,快步离去,不想再停留片刻。

但是,就在希尔即将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从她身后追上来的声音,却强烈到令人无法想像那是出自一个身体虚弱的俘虏口中:“你这样真的好吗?希尔˙柯文迪。”

希尔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僵,她一怒之下转过身来,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尼禄正用毫无动摇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看,那眼神中没有绝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坚定的信念,足以让人联想到既火红又深蓝的火焰,在寂静中静静地燃烧着,不曾熄灭。

那道仿佛能射穿人心的眼神 ——

“…… 呜!” 希尔被尼禄的眼神看得心头发紧,承受不住这样的注视,她猛地转过身,快步奔出了监狱,仿佛在逃离什么。

—— 为什么可以有那种眼神?希尔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混乱地想着。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逃回来的,明明自己当下的立场居于上位,是掌控食物供给的人,而尼禄只是一个被困在牢房里的俘虏,但她却完全体会不出这种上位者的感觉。愈是跟尼禄交谈,希尔就愈有一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感觉,内心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屈服于命运、麻木生活的自己,跟不肯屈服、始终坚守信念的尼禄相比之下,只会让希尔觉得自己无比悲惨。

—— 那个女人心里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希尔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尼禄的行为。尼禄那么宝贵地食用敌人给她的食物,不是因为贪婪,而是为了储备力量,维持身体的基本机能;她不胡乱地吵闹骚动、不表现出慌乱无助,也是为了保存体力和精神,不让敌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立刻有所动作。

尼禄˙安尔的眼神还没有死,她的意志还没有被摧毁。

所以希尔的心才会如此被扰乱。尼禄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希尔的懦弱与麻木。她太耀眼,那种在绝境中依然不放弃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希尔总有种自己受到尼禄责备的感觉,同时,一种羡慕无比的心情也在她的心底不断滋生,无法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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