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广州都督府的内院,往日那份属于贵族少女的明丽鲜活,已荡然无存。
薛孤知瑾倚在窗边,身上还是几日前那件略显褶皱的鹅黄衫子,发髻松散,面容苍白消瘦,一双原本顾盼生辉的杏眼此刻布满了红丝,空洞地望着庭中凋零的蕉叶,仿佛魂魄已随那人远去。
卢丛璧端着一盏温热的羹汤进来,见此情形,心中刺痛,轻轻将汤盏放在案几上,柔声劝道:“瑾娘,你好歹用一些。
这般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江郎君吉人天相,定会平安的。”
薛孤知瑾眼珠微微转动,视线却并未聚焦,声音沙哑干涩:“平安,丛璧,这都多少日子了?海那么大,冯家手段那么狠辣,他能如何平安?” 话未说完,眼角又已湿润。
她猛地抓住卢丛璧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你说,我是不是不该邀他来?若没有那诗会,没有那顿饭,他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事?”
“这如何能怪你?” 卢丛璧忍着疼,反握住她冰冷的手,“世事难料,谁又能预知冯家会突然发难,且偏偏。。。。” 她没说完,心中却想,偏偏那冯家老夫人也看中了江逸风,这话更不敢说出口刺激到眼前闺友。
薛孤知瑾松开手,茫然地摇头。
这些日子,她能调动的力量已尽数动用。
阿塔带着府兵与黑水帮的人,沿着海岸线一遍遍搜寻打听,甚至冒险靠近冯家控制的区域;
她以个人名义乃至动用祖父些许影响力,向沿途州县发出了无数查问文书;
悬赏的金额一提再提,足以让寻常人家十世无忧。
然而,所有派出去的人,带回的消息要么是“未见踪迹”,要么是“海域茫茫,无从查起”,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希望被一次次的落空反复碾磨,几乎要将她逼疯。
若不是卢丛璧日夜不离地看顾劝慰,强逼她饮水进食,她或许早已倒下。
相较于薛孤知瑾形销骨立的焦虑,汪植的焦灼深藏在冷静的表象之下。
商会大院深处,他面前摊开的岭南舆图上,已被朱笔划满了各种标记与问号。
他已动用了紧急的渠道,向远在益州的师父——阿史那月传去了详尽的消息。
瀚海商会庞大的财富网络与潜藏的人脉开始全力运转,玄道门,接到了最高等级的指令。
玄道门中不乏奇人异士,精于追踪、潜行、情报搜集,本是阿史那月为守护江逸风那庞大财富而暗中经营的一支力量,如今被尽数导向岭南,尤其是崖州、振州方向。
然而,岭南的局势正在急剧恶化。
冯家举起叛旗后,与其接壤或势力范围内的州县,忠于朝廷的官员不断遭到清洗、囚禁甚至杀害,道路关卡被冯家军严密封锁,盘查极其严密,生面孔几乎寸步难行。
玄道门的人手虽精,但在这种近乎军事管制的环境下,活动范围大受限制,消息传递也变得异常困难迟滞。
传来的零星信息,只能证实冯家确实在向崖州、振州集结力量,却始终无法确定江逸风的确切位置。
汪植看着舆图,眉头紧锁,指节敲击着桌面,每一分等待都显得格外漫长。
师伯,您究竟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