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三载正月元日,大明宫含元殿钟鼓齐鸣,李治正式颁诏天下,改元“乾封”,取“乾元资始,封祀告成”之意,并敕令大赦天下,四海之内斋戒三日,以敬告天地。
东都洛阳,忠勇侯府内,却另有一番光景。
斋戒之期,茹素清心,于江逸风及其一众好友而言,实是难熬。
是夜,府中偏厅,虽案上亦摆着几样精致素肴,然王勖、卢照邻、杜审言、苏味道等人皆面有菜色,举箸踌躇。
“唉,这清水白菜,豆腐竹荪,三日下来,真是放屁都没味。”杜审言撂下筷子,唉声叹气,全然没了吟诗作赋的雅兴。
卢照邻亦苦笑摇头:“斋戒敬天,本是应当。只是我这肚里酒虫,甚是不依。”
苏味道年纪最轻,倒是笑嘻嘻道:“诸位兄长,忍忍便罢。岂不闻‘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然口腹之欲,亦是实在!”王勖难得抱怨一句,目光却瞟向一直静坐不语、傩面遮脸的江逸风。
江逸风忽地起身,走至厅角一硕大青瓷花瓶后,摸索片刻,竟提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又变戏法般取出几只藏在博古架暗格中的玉杯。
拔开塞子,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嘶——,”杜审言眼睛都直了,“好你个江逸风!竟敢私藏佳酿!还是夫人佳酿。”
“嘘——,”江逸风压低声音,傩面下传出带着笑意的低语,“慎言,斋戒在心,不在口腹。小酌几杯,敬祝改元之喜,天地亦当体谅。
此乃我秘藏‘素酒’,诸位速速分饮,莫要声张。”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大振,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纷纷凑上前来。
玉杯斟满,酒香扑鼻,方才还无精打采的诸人,顷刻间便眉开眼笑,举杯轻碰,低声谈笑起来,将那斋戒清规抛诸脑后。
偏厅之内,一时充满了“破戒”的窃喜与久违的酒兴。
就在江逸风与众友喝完临行先别酒后,那用于封禅的明黄云槎,早已制好,此时被江逸风分拆装入四辆特制的坚固四轮马车,所有部件皆用软缎包裹,固定得极为稳妥。
车辆交由北衙禁军中的专人押运看管,紧随御驾之后,确保万无一失。
三日斋戒期满,吉日良辰,洛阳全城沸腾。
街道两侧,早已被金吾卫清道戒严,百姓万人空巷,翘首以盼。
清晨,旭日东升,金光洒满洛阳宫城。
应天门城楼之上,钟鼓仪乐轰然奏响,声震九霄。
宫门缓缓洞开,首先涌出的是盔明甲亮、刀戟如林的禁军仪仗。左右羽林军、千牛卫精锐尽出,旗帜鲜明,队列森严,足有两万之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随后,皇太子李弘的车驾先行,虽年幼,亦努力维持着储君威仪。
接着,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文武百官千余人,身着各式朝服,按品秩骑马或乘车,浩浩荡荡,迤逦而行。
再后,便是此次封禅的重头戏——诸国使团。
在忠勇侯江逸风与鸿胪寺卿裴世安的精心安排下,突厥、波斯、倭国、新罗、吐谷浑、龟兹等数十藩国的国主、使臣及随从数百人,身着各色民族服饰,佩戴奇珍异宝,或骑骏马,或乘彩车,构成了一幅万国来朝的绚丽画卷。
他们既是观礼者,亦是大唐赫赫武功与煌煌文治的鲜活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