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竹捧着那盒价值不菲的“暖玉生津膏”，感觉掌心都在发烫。
他看着计书宝毫无形象地挖了一大块膏体塞进嘴里咂摸，心都在滴血——这玩意儿是外敷温养经脉的，不是这么吃的啊！暴殄天物！
“啧，味道还行，就是药力温和了点，不够劲。”计书宝咂咂嘴，点评得像个资深食客，随手将玉盒丢在石桌上，与那些堆积如山的“慰问品”作伴。
于竹看着那堆东西，只觉得刺眼。灵石闪闪发光，符箓灵光内蕴，法器精巧别致，还有各色灵果点心……这哪里是养病女子的闺院，分明是山贼分赃的现场！
而那个“山大王”，正翘着二郎腿，剔着牙（虽然并没有牙可剔），开始琢磨下一个倒霉蛋是谁。
“我说…书宝哥，”于竹有气无力地劝道，“见好就收吧！这戏再演下去，我怕收不了场啊！今天来的是讲规矩的周毅和脾气好的柳白，万一明天来个不吃这套的煞星呢？”
计书宝斜睨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怂！知不知道什么叫‘风浪越大鱼越贵’？这才哪到哪？老子…本姑娘的‘病’还没好利索呢，需要更多‘关爱’才能康复。”
他（她）的目光在满桌礼物上逡巡，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计书宝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个骨碌从躺椅上翻身坐起，几步窜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将那花瓶拿了起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古董啊？”计书宝见于竹一脸疑惑，没好气地道，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他（她）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花瓶粗糙的表面，眼神微眯，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于竹凑近了些，仔细打量：“这不就是个破瓶子吗？哪个穷酸外门送的？拿来插花都嫌丑。”
“你懂个屁！”计书宝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东西…有点意思。我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绝非寻常储物法器可比。”
“空间波动？”于竹一愣，“难道是…某种传承信物？或者隐藏的宝藏钥匙？”
“不确定。”计书宝摇了摇头，将花瓶翻来覆去地看，“表面没有任何禁制或符文，神识探入也如泥牛入海…奇怪。”他（她）尝试着输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就在灵力触及瓶身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灰扑扑的花瓶表面，忽然闪过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
紧接着，放在它旁边的一块下品灵石，竟如同被无形之手复制了一般，旁边凭空又多出了一块！两块灵石无论大小、形状、蕴含的灵气，都一模一样！
“这…！”于竹猛地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计书宝也是瞳孔一缩，迅速将花瓶和两块灵石都抓在手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窥视后，才低声道：“复制？！这花瓶…能复制东西？”
他（她）再次尝试，这次目标是一张最低等的“清风符”。同样，在输入一丝灵力后，花瓶微光一闪，旁边赫然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符箓！
“发了…发了！”计书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但随即他（她）脸色微微一白，“就是…消耗有点大，就这么两下，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灵力都快见底了。”
于竹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计书宝手中那其貌不扬的花瓶，眼神变得无比火热：“能复制物品…这…这是逆天级别的宝物啊！书宝哥！我们真的发了！”
“淡定！”计书宝虽然自己也激动，但还能保持冷静，“这玩意效果不明，消耗巨大，而且来路不清不楚，绝对不能暴露！”他（她）迅速将花瓶和复制出来的东西都塞进自己怀里（实际上是塞进了微尘戒的隐藏空间），只留下原品在桌上。
“必须搞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和用法…”计书宝摸着下巴，眼神闪烁，“看来，得找机会接触一下那位‘李炎师兄’了。他身为内门天才，见识广博，或许知道些什么。而且，正好借凝心草的事，把这条线利用起来。”
说干就干。计书宝立刻开始“创作”——他（她）找来一张质地不错的素笺，以“翠花”那歪歪扭扭、却别具一格（他自称是病弱导致的无力）的笔迹，写下了一段情真意切、感激涕零的话语，核心思想是：感念李炎师兄昔日援手（纯属虚构），无以为报，唯有将偶然得来、视若性命的凝心草一株奉上，愿师兄道途顺畅，早日金丹。字里行间，将一个仰慕天才、知恩图报、又身世凄惨的病弱少女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于竹，找机会，把这信和那株做样子的凝心草，‘不经意’地送到李炎师兄常去的演武堂或者洞府附近。”计书宝吩咐道，眼中精光闪烁，“记住，要显得自然，像是你偷偷帮表妹完成心愿，又怕人知道的样子。”
于竹接过信，手有点抖，感觉自己正在一条作死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他只是在演武堂外徘徊了片刻，装作不小心将信和装有凝心草的普通木盒掉落，立刻就有“热心”的弟子捡到，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亲手送到李炎师兄手中。
第二天傍晚，夕阳西下。
于竹正在院子里忐忑不安地踱步，院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脚步声沉稳而富有韵律，带着一种内门精英特有的从容。
于竹心头一紧，看向计书宝。
计书宝早已切换回“翠花”模式，弱不禁风地靠在躺椅上，手中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药草图谱，眼神却悄悄瞟向院门。
院门被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来人穿着一身内门弟子的青色云纹长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气，正是内门天才弟子李炎！
李炎的目光在院内扫过，掠过紧张的于竹，最终定格在躺椅上的“翠花”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也没料到传闻中病弱的“表妹”竟有如此姿容和气度（虽然是装出来的）。
他并未进门，只是站在门口，语气平淡地开口：“于竹师弟？我是李炎。多谢令妹的凝心草，心意我领了。此物于我虽已无用，但这份情谊，李某记下。”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个小巧的储物袋飞向于竹，“这里面是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算是我的一点回礼。”
于竹慌忙接过，感觉储物袋沉甸甸的，连忙道谢：“多谢李师兄！表妹她…她一直很感激师兄…”
李炎微微颔首，目光再次看向“翠花”，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计书宝抓住时机，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的、令人心碎的轻咳，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李炎一眼，声音细若蚊蚋：“李…李师兄…多谢您来看我…”那眼神，那姿态，将一个见到偶像激动又自卑的病弱少女演活了。
李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场面，只是淡淡道：“你好生养病。”说完，竟转身便要离开。
计书宝心中暗骂一声“钢铁直男”，赶紧给于竹使了个眼色。
于竹会意，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装作好奇又忐忑地问道：“李师兄留步！那个…冒昧问一句，您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一种看起来灰扑扑的，像是陶土做的，很不起眼的花瓶？我表妹她…她好像挺喜欢收集些古怪的老物件…”
“花瓶？”李炎脚步一顿，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甚至带着点…同情？“你们说的是那种‘泥胎瓶’吧？”
“泥胎瓶？”于竹和计书宝（竖着耳朵）都是一愣。
“嗯。”李炎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知情者的优越感，“那是几百年前，宗门里一个炼器疯子的失败作品。那疯子妄想炼制出能‘复制万物’的逆天法宝，结果弄出一堆废品，就是这种瓶子。据说偶尔有几个残次品，确实能短暂复制一些最低等的物品，但消耗灵力巨大，且极不稳定，复制出来的东西很快就会灵气消散化为飞灰，毫无用处。当年当笑话流传过一阵，现在早没人提了。怎么？你们遇到了？”
于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支吾道：“没…没有，就是偶然听人提起，好奇…”
李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不必在意，废品而已。劝令妹也别收集这些无用的东西，徒耗心神。”说完，这次是真的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院内，一片寂静。
于竹哭丧着脸，看向计书宝。
计书宝已经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脸上哪还有半分柔弱？他（她）摸着下巴，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中兴趣更浓。
“失败作品？残次品？复制品会消散？”他（她）喃喃自语，从怀里（微尘戒）掏出那个灰扑扑的花瓶，眼神灼热，“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李炎说的可能是普遍情况，但老子这个…感觉不一样啊！”
他（她）回想起之前复制灵石和符箓时，那两块灵石此刻还好好地在微尘戒里躺着，灵气充沛，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难道…老子捡到漏了？这是那个炼器疯子留下的…唯一成功的那个‘泥胎瓶’？”计书宝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看着花瓶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绝世瑰宝。
而与此同时，关于“高冷天才李炎亲自探望病弱翠花，并赠送珍贵丹药”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外门乃至部分内门弟子中传开。
尤其是女弟子聚集的浣衣坊、讲经堂等地，更是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李炎师兄竟然去看那个新来的病美人‘翠花’了！”
“还送了丹药！李师兄什么时候对女弟子这么上心过？”
“看来传言是真的，那‘翠花’果然国色天香，连李师兄都动了恻隐之心？”
“什么恻隐之心？我看是…哼！”
“不过那‘翠花’也真是可怜，病得那么重…”
“可怜？我看是手段高明！这才几天？周毅师兄、柳白师兄，现在连李炎师兄都…”
各种猜测、羡慕、嫉妒、同情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股关于“翠花”的舆论风暴，在这枯燥的修行生活中，提供了无数谈资和想象空间。
那笑声回荡在小院里，让旁边的于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