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写《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时,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线条。
萧柔写下承诺与仁意共度余生时,字迹比合同上的签名多出三分颤抖。
仁意则在自愿结为伴侣处反复描摹,直到纸张微微起毛。
工作人员轻声提醒:请两位到壁画前合影。
背景墙绘着泰晤士河的古老景致,仁意的白裙与萧柔的西装在光影中交叠。
摄影师调整镜头,萧柔突然抓住仁意的手,掌心的汗混在一起。
三、二、一——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仁意踮脚在萧柔脸颊落下轻吻,画面定格住她骤然睁大的眼睛和泛红的耳尖。
当烫金证书落在桌面时,钢印的声清脆如铃。
登记官将两份证书分别递到她们手中:祝两位拥有星辰般永恒的爱。
萧柔翻开证书,手指抚过两人并排的名字,喉咙突然发紧。
仁意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眼角,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怎么又哭了?
因为太圆满了。萧柔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闷在发间,像在梦里。
市政厅外的樱花突然簌簌飘落,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仁意举起证书,让阳光穿透烫金花纹,在萧柔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看,我们的名字,终于合法地写在一起了。
远处大本钟敲响七点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
萧柔低头吻住她上扬的嘴角,樱花落在两人交缠的睫毛上。
……
走出市政厅,晨光已彻底驱散薄雾,伦敦街头的梧桐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萧柔将结婚证小心翼翼塞进定制的丝绒夹,抬头时撞见仁意正歪着头,指尖捏着一朵飘落的樱花。
“我们现在像在拍电影。”仁意突然轻笑,花瓣顺着她手腕滑进袖口,“应该给这个画面配段浪漫的bGm。”
话音未落,街角的艺人恰好拨动吉他弦,《La Vie En Rose》的旋律裹着咖啡香飘来。
萧柔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伸手摘下她发间的花瓣。
“要去吃庆祝早餐吗?”萧柔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收藏已久的河畔餐厅。
仁意却摇摇头,拉着她拐进相反方向的小巷。
潮湿的石板路上,零星的涂鸦在晨光里泛着荧光,她在一家老旧唱片店前停下,玻璃窗里的黑胶唱片积着薄灰。
“还记得第一次约会吗?”仁意指尖划过唱片封套,“你说自己只听古典乐,结果偷偷在车里循环我喜欢的民谣。”
萧柔耳尖发烫,那年深秋,她确实对着歌单反复练习每首情歌,生怕露怯。
店员是位老太太戴着圆框眼镜,镜片后的蓝眼睛眯成两道温柔的月牙,她笑着递来两杯薰衣草茶:“年轻的姑娘们,你们真像一对璧人。愿你们永远被幸福眷顾。”
热气氤氲中,仁意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
萧柔不自觉收紧了牵着仁意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这是我的妻子。”
话音落下,仁意感受到掌心跳动的温度,转头看见萧柔眼底流转的星光。
老太太的笑容突然凝滞了一瞬,她扶了扶眼镜,目光羡慕地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轻声呢喃:“真好啊......”
这声叹息里藏着的怅惘,让萧柔敏锐地捕捉到了。
“您......想起什么了吗?”萧柔轻声询问,拇指安抚般擦过仁意的手背。
老太太沉默片刻,从柜台后绕出来,布满皱纹的手抚过墙上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年轻女子倚在梧桐树旁,其中一人戴着与她相似的圆框眼镜,笑容灿烂得能穿透时光。
“三十年前,我也有这样一个人。”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已经卷曲的纸角,“她叫艾琳。”
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唇角泛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仿佛又看见年轻的艾琳手忙脚乱收拾唱片的模样。
“我们在这间店里相遇,那时她抱着一堆爵士唱片,不小心撞到了我摆的黑胶展示架。她道歉时鼻尖沾着灰尘,眼睛却亮得像泰晤士河的星。”
仁意悄悄靠向萧柔,后者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老太太从柜台深处取出一本皮质相册,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玫瑰花瓣。
“我们一起经营这间店,把所有的清晨和黄昏都藏在唱片的纹路里。”
她翻到一张两人穿着婚纱的照片,背景是自家客厅,简易的花环挂在壁炉上方。
“可惜那时候,我们连合法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萧柔叹了口气,轻轻握住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感受到掌心里传来的颤抖。
“她离开后,我总在想,如果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老太太将手指轻轻搭在照片里爱人的笑脸上,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爱终究等到了它该有的模样。”
她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地扫过萧柔和仁意交握的手,“看到你们能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进市政厅,我好像替我们,也圆了一场跨越三十年的梦。”
萧柔喉头一哽,她突然想起今早填表时钢笔在纸上洇出的墨痕,那些因紧张而颤抖的笔画,此刻都成了幸福的注脚。
仁意倚在她肩头,看着照片里两个年轻女子灿烂的笑容,轻声问:“您和艾琳......后来呢?”
“后来啊......”老太太缓缓翻开相册,泛黄的纸页间滑落一张音乐会门票,边角已经磨得发白,“她总说要带我去听一次皇家爱乐乐团的演奏,可惜直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她的指尖抚过票面上模糊的日期,“三十年前的冬天,她握着我的手说,别难过,我们的爱早就在心里落了户。”
店内的留声机突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知何时,老太太已经换上一张古典唱片。
肖邦的夜曲流淌在空气里,音符与薰衣草茶香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