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钟声从谷口方向传来，萧玄一脚踹开密道尽头的石板，冷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至。他背着苏挽月跃出地面，脚下泥土松软发黑，渗出暗红液体。远处七座山峰之间，血雾翻滚，形成巨大漩涡，将整座医仙谷笼罩其中。
苏挽月靠在他背上，手指扣住他肩头。“往问天坛走。”她声音低哑，“阵眼在东南角，那里是旧药炉遗址。”
萧玄点头，足尖一点冲入夜色。身后密道出口炸开一团火光，追兵已至。他左手按住机关匣，袖中弹出三枚铁蒺藜钉入地面，右脚踩动机关，绊索拉起，烟雾弹爆裂，白烟升腾遮住视线。
药人从地底爬出，动作僵硬，双眼泛红。它们成群结队向谷中心移动，排列成七星形状。每具尸体胸口都插着一根骨针，连接地下血线，汇聚于中央高台。
“那是活祭。”苏挽月咬牙，“用死人炼阵，把他们的怨念化为蛊源。”
萧玄加快脚步，绕过一片枯林。前方台阶断裂，残骸遍布，显然是被强行破开的防御工事。他跃上断壁，落在一块巨石上，抬头看见问天坛轮廓——那是一座半塌的石台，四周立着青铜柱，柱身刻满符文，正不断吸收空中血气。
“我们到了。”
他放下苏挽月，扶她在石柱后坐下。她立刻取出银针，插入自己手腕两侧穴位，强行提神。她的呼吸依旧不稳，指尖微颤，但眼神清明。
“你能撑住？”他问。
“能。”她说，“你挡住他们就行。”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厉无涯从血雾中走出，手中提着一柄断肠刀，刀尖滴血。他站在阵心位置，一刀劈开俘虏修士胸膛，挖出尚在跳动的心脏，嵌入阵眼凹槽。
轰！
血光冲天，七根符柱同时亮起，药人齐齐转身，朝问天坛逼近。
萧玄抽出唐刀，握住青铜司南，默念召唤。一道虚影凭空出现，手持红枪，气势如虹。燕南天踏空而行，一枪横扫，神龙九现连破三人，药人群阵型大乱。
厉无涯怒吼，挥掌反击，阴阳掌力撞上枪锋，气浪掀飞数丈外碎石。燕南天以虚影之躯硬接一击，身形已开始涣散。
“快！”他低喝，“我撑不了多久！”
萧玄冲下高台，挡在苏挽月身前。她已经站起，七根银针握于指间，目光锁定最近的药人。
“这些不是普通尸体。”她说，“他们是自愿献身的试药者，意识还残留在体内。”
她纵身跃出，落地瞬间双膝微曲，银针疾射，分别刺入七名药人眉心。针尾轻颤，药人动作骤停。
其中一人缓缓抬头，眼中血色褪去，露出一丝清明。“我……记得……”他喃喃，“我是来治病的……不是来杀人的……”
其余药人相继停下，有的低头看手，有的抱住头颅，发出痛苦呻吟。阵法光芒忽明忽暗，血线开始倒流。
厉无涯察觉异变，怒极反笑，双手结印，欲引爆阵眼。
萧玄知道不能再等。他转身看向苏挽月。
她也正望向他。
两人同时点头。
他持唐刀上前一步，她拔出发间软剑。刀锋与剑刃相碰，真气交融，螺旋剑罡自两人之间升起，直冲云霄。
第一击落下，斩断三名药人连接阵眼的血线。
第二击横扫，震裂东南角符柱基座。
第三击直劈阵眼核心！
厉无涯仓促抬掌格挡，却被剑罡余波掀飞数丈，撞断一根青铜柱才停下。他口吐鲜血，挣扎起身，再次催动阵法。
血雾更浓。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铃音。
慕容柔凌空而来，周身缠绕毒雾，袖中飞出数十只噬心蛊，铺天盖地扑向二人。
萧玄迅速后退半步，激活袖中机关匣。暴雨梨花针千针齐发，密集如雨，将蛊群尽数钉落。几只漏网之蛊扑到近前，被苏挽月甩手两针封喉，坠地抽搐而亡。
“你们毁我大阵！”慕容柔尖叫，“我要你们死！”
她再度结印，准备释放更强蛊术。
萧玄不再犹豫，刀交左手，右手取出三枚透骨钉，灌注真气掷出。钉上淬有剧毒，专破护体罡气。
第一钉穿透她左肩，第二钉钉入大腿，第三钉擦过颈侧，带出一串血珠。
她惨叫一声，身形歪斜，从空中跌落。
就在这一刻，厉无涯突然暴起，扑向阵眼，双手合十，准备自爆经脉引动阵法最后一击。
“不要！”慕容柔嘶喊。
她竟强忍伤痛翻身扑上，挡在阵眼前方。
萧玄再射三钉，精准命中厉无涯琵琶骨。他结印动作中断，真气紊乱。
可慕容柔已撞上最后两枚毒钉，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溢血。
厉无涯回头，看见她倒下的身影，猛然冲回，一把抱住她，背对着阵眼承受余波冲击。他的背部被爆炸气浪撕裂，鲜血喷涌，却仍紧紧护住她。
两人踉跄退入血雾深处，身影消失不见。
阵眼彻底崩解，血光倒卷，七根符柱接连炸裂。药人们跪倒在地，缓缓闭眼，再无动静。
山谷恢复寂静。
唯有红霜覆盖大地，腥气弥漫。
萧玄收刀回鞘，转身奔向高台。苏挽月跪坐在石柱旁，脸色苍白如纸，手中仍紧握一根银针。她的眼皮沉重，呼吸微弱。
他将她抱起，放回石台角落，脱下外袍盖住她。她的药囊半开，几味药材洒落在地。他捡起一颗丹丸塞进她口中，又运功输入一丝暖流。
她睫毛轻颤，没有醒来。
他盘坐在她身边，检查自身伤势。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应是之前硬接掌风所致。真气几乎耗尽，喉咙干涩发苦。
远处传来脚步声。
几名医仙谷弟子小心翼翼靠近，看到问天坛上的景象，纷纷停下。
“是玄机子……和苏师姐……”有人低声说。
“他们破了血阵……”
“快去通知其他人！守住各处要道！”
人群开始集结，有人搬运伤员，有人清理废墟。但无人敢靠近问天坛。
萧玄没有理会他们。他盯着苏挽月的脸，伸手拂去她额前湿发。
她眉头微皱，似乎梦见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很凉。
风忽然停了。
血雾未散，反而更加浓郁，缓缓向谷中心聚拢。空气中多了某种腐臭气息，像是毒草焚烧后的味道。
他嗅到不对，立刻捂住苏挽月口鼻。自己也屏住呼吸，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毒雾正在下沉，贴近地面流动，像活物一般寻找入口。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
他弯腰将苏挽月轻轻抱起，退至石台最高处。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
他抽出唐刀插在地上，作为警戒标记。
下方，毒雾漫过第一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