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晨光熹微，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沈渔眉宇间的凝重。
他站在院中，缓缓打着一套看似寻常的拳架，动作舒缓，呼吸却深长有力。这不是凡俗武学，而是《镇渊清秽本愿经》中记载的，配合心法运转，用以活络气血、沟通天地灵气的“动功”。
每一式牵引，都感觉周身稀薄的灵气被缓缓搅动，如同溪流汇入干涸的河床，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枯竭的丹田。灵魂深处的刺痛，在这绵长有序的韵律中，似乎也被稍稍抚平。
左肩的伤口依旧麻木，尸毒如附骨之疽，盘踞在经脉深处，阻碍着灵力的畅通。他知道，寻常草药已难起效，除非能找到更珍贵的灵药，或者……修为突破，以更精纯的灵力自行逼出。
屋内传来轻微的响动，是丫丫醒了。小姑娘第一时间跑到爷爷床边，见李老丈呼吸平稳，这才松了口气，又轻手轻脚地出来，看到在院中练功的沈渔，乖巧地没有打扰，自己去灶台生火，准备早饭。
看着那瘦小忙碌的身影，沈渔心中去意更坚。
此地不可久留。但他不能一走了之。
早饭后，沈渔对丫丫道：“丫丫，哥哥要进山一趟，去找几种特别的草药，给爷爷和你补补身子。你照顾好爷爷，像昨天一样，锁好门，谁来也别开。”
丫丫仰着小脸，眼中满是依赖和担忧：“沈渔哥哥，你……你还会回来吗？”
沈渔心中微涩，蹲下身，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认真道：“会的，哥哥一定回来。”
他需要进山，并非全然是借口。一是寻找可能存在的、对驱除尸毒有益的药材；二是需要找一个绝对安静且安全的地方，尝试冲击《镇渊清秽本愿经》的下一阶段。茅屋靠近村庄，人多眼杂，且他修炼时引动的气息，可能会再次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要以自身为饵，看看是否还有窥伺的目光，若有，便在山中了结，绝不能引到村里。
他将柴刀磨得锋利，背负黑剑，再次踏入黑山。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刻意绕开了昨日遇袭的那片区域，向着山脉另一侧人迹罕至的深谷行去。
一路上，他凭借师父手札中学到的粗浅辨药知识，采集了几株略有灵气、能固本培元的普通草药，但对于驱除深入经脉的尸毒，效果甚微。
日头偏西时，他在一处背靠悬崖、前有溪流的隐蔽山坳里，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内部干燥，颇为僻静。
就是这里了。
他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禁制，随即在山洞深处盘膝坐下。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先将心神沉入那枚记载着《镇渊清秽本愿经》的深紫色玉简。
之前他修炼的，仅仅是入门的基础法门，用以定心、养魂。此刻，他要尝试冲击的，是经文中记载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关卡——“凝渊”之境。
所谓“凝渊”，并非提升灵力总量，而是要将那散逸在经脉中的微弱灵力，以及自身的精神意志，凝聚压缩，于丹田之内，观想出一方“心渊”的雏形。
此境若成，灵力的质地将提升一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为精微，更重要的是，对那黑剑死寂之意的抵抗力，也会大大增强。
然而，过程凶险。需在灵台保持“渊海不惊”的观想状态下，强行压缩灵力与魂力，一个不慎，便是灵力暴走，魂识受损。
沈渔调整呼吸，排除杂念，开始按照经文所述，引导着体内那细若游丝的灵力，向丹田汇聚。
起初尚算顺利，灵力如同百川归海，缓缓流入丹田。
但当他开始尝试压缩、观想时，困难出现了。
那盘踞在左肩经脉中的尸毒，如同顽固的礁石，阻碍着灵力的流转，使得汇聚而来的灵力驳杂不纯，难以凝聚。同时，灵魂的旧伤也被引动，阵阵刺痛干扰着他的观想，那“心如渊海”的意境数次险些崩溃。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以强大的意志，强行推动着灵力，一遍，又一遍……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就在他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时——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
就是现在！
他不再去管那滞涩的尸毒，不再去理会灵魂的刺痛，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意志，都灌注于那丹田方寸之地！
“凝！”
心中一声低喝！
仿佛混沌初开，又仿佛水滴石穿！
丹田之内，那散乱驳杂的灵力，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挤压、熔炼，最终，化作了一缕更加凝实、更加沉静，带着一丝幽暗深邃意境的……全新灵力！
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之中，那原本模糊动荡的“渊海”观想图，骤然变得清晰、稳定！虽然范围极小，只如一方浅潭，却再无波澜，清晰地倒映着他自身的意志！
成了！
“凝渊”之境！
沈渔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疲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与力量感。
他感受着丹田内那缕虽细小却质变的灵力，心中涌起一股欣喜。不仅实力恢复了一小截，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对背后黑剑那冰冷死寂的感应，似乎……清晰了一丝？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被动承受，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如同握住剑柄般的“触感”。
他尝试着调动这缕全新的“凝渊”灵力，流向左肩伤口处。
那原本顽固盘踞的尸毒，在这更加凝练、带着《镇渊清秽本愿经》特有沉静意蕴的灵力冲刷下，竟开始微微松动，一丝丝黑气被缓缓逼出！
虽然速度很慢，但这意味着，他找到了自行疗伤的正确路径！
就在这时——
他布在洞口的预警禁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不是野兽触碰，而是……一道带着探究意味的、阴冷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扫过这片区域！
沈渔眼神瞬间冰冷，刚刚突破的沉静气息骤然收敛，变得锐利如出鞘之剑。
他缓缓站起身，手握住了背后黑剑的剑柄。
果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