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水汽氤氲，唐珏顶着一头湿漉漉、颜色更显鲜艳的粉毛出来，浑身冒着热气，像刚出锅的粉团子。
他胡乱擦着头发，往客厅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旋律。
周燃已经收拾完厨房，正靠在沙发里看手机，银灰的卷发蓬松随意，换了身干净的黑色休闲服，整个人透着股刚洗完澡的清爽劲儿。
“周老师，明天那杂志，什么主题啊？”唐珏一屁股瘫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长腿架在茶几边缘晃悠，没骨头似的。
周燃眼皮都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复古胶片风。主题……‘时光旅人’。”
“胶片风？”唐珏来了点兴趣，抓了抓自己半干的粉毛，“那我这头发……是不是得处理下？太扎眼了，跟复古不太搭吧？”
他有点担心，毕竟刚染没多久，折腾起来麻烦。
“不用。”周燃放下手机，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在他那头嚣张的粉毛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有点深，“就这样，挺好。”
唐珏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那眼神里藏着点别的意思，又抓不住：“……行吧，你说的啊。翻车了林姐找你算账。”
唐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安定下来。
周燃说行，那多半真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杂志拍摄的细节，主要是唐珏在叭叭，周燃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
直到门铃催命似的响起。
林薇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唐珏的助理小陈和周燃的助理小金，三人手里都抱着厚厚的文件夹和衣架。
“唐珏！周燃！赶紧的！杂志社那边临时调整，拍摄提前了！下午就得到棚里！造型团队半小时后到家里来！”
唐珏哀嚎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不是说明天吗？！玩我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去换身能出门的衣服！小圆，把刚送来的几套备选给唐珏看看！周燃，你这边……”林薇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目光转向周燃。
周燃倒是很淡定，起身：“知道了。我去书房处理点事，造型到了叫我。”
说完，没等林薇反应，长腿一迈，直接进了书房，还顺手带上了门。
“哎？周燃？”林薇有点懵，看向唐珏，“周燃忙啥呢？这么急？”
唐珏也莫名其妙，耸耸肩：“谁知道他，神神秘秘的。” 他这会儿被林薇催得头大，也顾不上多想，被小陈推着去挑衣服了。
书房里。
周燃反锁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兵荒马乱。
他走到书桌前，没开电脑，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一个带着点F国口音、优雅沉稳的男声传来：“bonjour, mr. Zhou. 您的时间比约定的早了些。”
“Arthur.”周燃的声音压得很低，开门见山，“时间有限，直接说。原石预订进展？”
电话那头的Arthur似乎轻笑了一声，显然很欣赏这位东方客户的雷厉风行和财力：“如您所愿，周先生。好消息。我们动用了最高权限，在博茨瓦纳一个未公开的私人矿脉，锁定了一颗非常符合您要求的d色FL净度原石，重量远超预期。它还在矿脉深处，预计开采和初步处理需要至少五个月。坏消息是，它的价格，会让绝大多数国王的珠宝库都为之叹息。”
“钱不是问题。”周燃没有任何犹豫，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敲击着，“确定是最好的？”
“以我的职业生涯担保，周先生。它的火彩潜力和纯净度，绝对是能找到的极致。” Arthur的语气带着艺术家的狂热，“设计稿的初稿我已经有了几个非常大胆的构想，结合您强调的‘纯粹’与‘力量感’，我想用极致的简约线条来突出主石本身的无与伦比。当然，还需要融入一些只属于您和您爱人的独特符号……比如，狐狸的狡黠灵动？”
“可以。”周燃言简意赅，“设计稿发我加密邮箱。主石开采进度，随时同步。保密协议，重申一遍。”
“当然，周先生。最高级别的‘幽灵协议’。除了我和我的切割师，这颗石头和最终的作品，在您亲手给爱人戴上它之前，将如同从未存在过。”Arthur保证道，“不过，我必须再次提醒，从原石到最终的戒指，即使一切顺利，保守估计也需要六到七个月。您确定要等吗？市面上其实有……”
“等。”周燃打断他，目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看向客厅里正被造型师围着比划衣服、顶着一头粉毛炸毛抗议的唐珏，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就它了。半年后，是他的生日。”
Arthur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低低的笑声：“明白了。爱情总是值得最好的等待。预祝您……惊喜成功，周先生。”
“嗯。”周燃挂了电话。门外适时响起小金小心翼翼的声音：“周哥？造型师到了，您看？”
“来了。”周燃收起手机，脸上瞬间恢复成惯常的平静无波，拉开门走了出去。
-
摄影棚里热闹非凡。
巨大的复古留声机、老式皮箱、泛黄的世界地图做背景，灯光师打着暖色调的光，试图营造出旧时光的暧昧与流动感。
唐珏的粉毛果然成了焦点。
造型师没给他戴假发，反而利用这抹跳脱的色彩，给他搭配了剪裁利落的复古格纹西装三件套，内搭丝绒酒红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
那颗粉毛脑袋在刻意做旧的布景里，像一簇燃烧的、来自未来的火焰，冲突又和谐，意外地贴合“时光旅人”的主题。
周燃则是一身质感厚重的纯黑色羊毛大衣，内搭高领米白色羊绒衫，银灰的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轮廓在灯光下深邃得像老电影里的绅士。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道沉静的风景。
摄影师兴奋得手舞足蹈：“太棒了！这感觉！唐老师，眼神再野一点！对！想象你是从未来闯入旧时光的叛逆者！周老师！看唐老师！对！就是这种！带着点审视，又有点……纵容？天！太绝了！”
镜头前，唐珏斜倚在一张复古高背椅上，一条腿曲起踩在椅面边缘，姿态慵懒又带着点挑衅，粉毛嚣张，眼神像带了小钩子，直勾勾地看着镜头外的周燃。
而周燃，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光影交界处，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身形挺拔。
他没有看镜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唐珏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
像是旧时代的守序者在凝视一个无法掌控的变数，带着探究，带着一丝无奈，但最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纵容。
仿佛无论这个闯入者如何搅动风云，他都会在那里，沉默地接纳一切。
快门声疯狂响起。
“周老师！稍微靠近点唐老师！对！再近点！”摄影师指挥着。
周燃依言走近，停在唐珏的椅子旁。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也带来熟悉的气息。
唐珏仰头看他，粉毛蹭到了他垂下的羊毛大衣衣角。
“周老师，”唐珏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用气音小声吐槽，“你这眼神，跟看自家闯祸的猫似的。”
周燃垂眸，视线落在他因为仰头而暴露无遗的锁骨，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镜头下，轻轻拂开了唐珏额前那缕碍事的银灰发丝。
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珍宝。
指尖的温度擦过额角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唐珏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才那点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卡壳，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晕。
“咔擦！咔擦咔擦！” 摄影师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瞬间，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完美！太有张力了！就是这种感觉！爱而不自知！不对，是知而不言！绝了！”
唐珏猛地回过神，掩饰性地低头咳嗽一声，耳朵的红晕却怎么也退不下去。
他偷偷抬眼瞪了周燃一下，用眼神控诉：你故意的！
周燃已经收回了手，重新插回大衣口袋，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绅士模样。
只是眼底深处，那点得逞的、细碎的笑意，只有离他最近的唐珏才能捕捉到。
休息间隙，唐珏被助理围着补妆喝水。
周燃走到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来自杨哥的加密信息静静躺在通知栏：
【Arthur确认原石已预订，设计稿初稿已发加密邮箱。一切顺利。】
周燃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没有点开，只是锁了屏。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忙碌的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正仰头喝水、粉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闯入者身上。
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承诺在心底沉淀：
等着，唐老师。
你的星星，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