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终于踏上归途，返回那座名为落雪城的地方时，太阳已经开始缓缓西沉。它像一个疲惫的旅人，慢慢地隐没在西境那座黑石山脉的背后，仿佛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夕阳的余晖如同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漫天飞舞的黑色雪花染成了暗红色。这些雪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舞动，如同凝固的血滴，飘飘洒洒地落在残破的城垣上。
原本灰蒙蒙的废墟，此刻被这奇异的霞光所笼罩，仿佛披上了一层暗红色的纱衣。断墙上的冰棱在夕阳的映照下，折射出细碎的红光，宛如点点火星，点缀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就连战士们铠甲上的雪沫，也在这暖融融的光晕中，泛出一层淡淡的红色，仿佛是被夕阳的余温所融化。然而，这看似温暖的景象，却无法穿透每个人心头的沉重。
城门口，留守的战士们早就望眼欲穿。阿辰攥着圣物结晶站在最前面，方休给他的厚手套还套在手上，指尖被结晶的暖意烘得发烫，他看到队伍的身影时，眼睛一下子亮了，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去，怀里的结晶硌得胸口微微发疼也顾不上。“方休大人！你们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可看到战士们脸上紧绷的神情，还有石峰肩上未擦净的黑色血迹时，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能量晶……”
方休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小袋能量晶，晶石碰撞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围上来的战士们看到袋子的大小，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去，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漫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破枷武者往前挤了挤，他叫虎子，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 上周为了抢黑石矿，和蚀族战士起争执时被划伤的。“怎么就这么点？” 他的声音带着火气，目光扫向星寻者小队，“你们侦查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就没发现先遣队早把晶运走了？”
星寻者小队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立刻红了眼，她叫林芽，是星羽的副手，上次侦查暗晶洞时，她的搭档被墨刃的士兵杀了。“我们盯着他们走了三天三夜！” 林芽攥紧了手里的能量箭，箭杆被她捏得微微发白，“谁知道他们分了两路？一路引我们去洞子里，一路偷偷运晶！”
“别找借口！” 另一个蚀族战士冷哼一声，他的斗篷上还沾着暗晶洞的冰碴，“要不是石峰大人拦墨刃时慢了半拍，方休大人也不会被反噬，我们早就追上运晶的队伍了！”
“你说什么？” 虎子立刻瞪起眼，伸手就要去拽那蚀族战士的斗篷，“当时要不是我扛着墨刃的光刃，你早被劈成两半了！”
“够了！”方休的怒吼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这片荒芜的废墟上空猛然炸响，震耳欲聋。这声音仿佛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使得周围堆积如山的积雪也被震得簌簌掉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之颤抖。
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弦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随着他的前行，他胸口那道神秘的黑色纹路开始泛起银紫色的微光，如同一股暗流在他的肌肤下涌动。这微光从他的锁骨处开始，一路蔓延至脖颈，宛如一条沉睡已久的暗蛇，此刻被他的情绪所唤醒，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方休紧紧握住腰间的战刀，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色，仿佛那战刀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与他紧密相连。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正在争执的战士们，其中蕴含的急切和心痛，让人无法忽视。
“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铿锵有力，“先遣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这次他们来了五十人，但下一次呢？也许就是五百人，甚至五千人！你们难道都忘记了上个月在冰原上发生的事情吗？就因为我们各派系之间的争执，耽误了救援的时间，导致三个无辜的新兵被活活冻死，变成了冰雕！还有玄夜，他为了保护分物资的战士，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去抵挡噬界者的攻击，最终被刺穿了胸膛！这些血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千斤重的力量，“如果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内斗，不用先遣队动手，噬界者就能把我们全吞了，玄穹界就真的完了！”
争执的战士们瞬间安静下来，虎子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林芽低下头，把脸埋在马尾里，蚀族战士也默默往后退了半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休身上，有愧疚，有羞愧，还有藏不住的期待 —— 他们都知道，只有方休能把这盘散沙拧成绳。
破枷大长老拄着拐杖，慢慢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的黑石拐杖顶端，那颗暗黄色的晶核因为激动而泛着微弱的光，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走到方休面前时，他突然双腿一弯，深深鞠了一躬，后背的斗篷因为动作而滑落，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衣服。“方休大人，是我们糊涂，是我们逼您太紧了。” 大长老的声音带着颤抖，“可玄穹界没有时间了，能量晶只够撑半个月，噬界者的潮汛下个月就要来了，我们恳请您，统一指挥所有势力，带领我们对抗先遣队，守住这最后一块地方！”
“不仅是指挥权！” 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蚀族老祭司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她裹着一件紫色的斗篷，斗篷边缘绣着蚀族特有的纹路，手里握着一根缠着藤蔓的蚀骨杖，杖尖泛着淡淡的灰光。她走到大长老身边，眼神坚定地看着方休，“各派系可以保留自己的传承 —— 破枷族的战体、星寻者的箭术、蚀族的蚀能，这些都不能丢。但作战时必须服从整体安排，资源分配要听您的，谁要是敢因为派系旧怨拖后腿，就是玄穹界的罪人，我们蚀族第一个不饶他！”
星寻者前代队长林苍也上前一步，他的银发在暗红的霞光里泛着冷光，左脸的疤痕格外醒目。他对着方休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星寻者小队全听您的调遣，林芽他们年轻，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尽管骂，尽管罚。”
方休看着眼前的元老们，看着周围战士们期待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胀。他想起冰璃 —— 那个总是笑着给他递草药的星寻者姑娘，她牺牲的时候，把圣物结晶塞进他手里，最后一句话是 “方休哥，别让玄穹界的雪一直黑下去”；想起玄夜的旧刀，他现在还贴身带着，刀把上有玄夜刻的 “守” 字，磨得发亮；想起第一次看到玄穹界的雪原，那时的雪还是白色的，孩子们在雪地里堆雪人，战士们围着火堆唱歌……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那些犹豫和挣扎慢慢被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得没有一丝波澜：“好，我答应你们。”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一秒，欢呼声响彻废墟，虎子激动地挥着拳头，林芽抹了把眼泪，又笑了出来。方休抬手压了压，欢呼声渐渐停下，他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但我有三个条件，少一个，我都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