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锈铁基地的缓冲区，议会信使舰像一颗银灰色的泪珠，悬浮在星尘中。舰身没有任何武装，只有侧面印着褪色的议会徽章，在静默星的微光下泛着冷意。
胡斐站在突击舰的舰桥，看着屏幕上放大的信使舰细节。林薇调出扫描数据，指尖在控制台上轻点：“没有武器系统，能量反应只有基础航行水平，舰上确实只有一个人。”
“凯伦倒是胆子大。”张强的机械腿在地板上碾出轻微的声响，他操控着三架闪电型机甲在信使舰周围警戒，“就不怕我们直接把他轰成碎片？”
“他算准了我们不敢。”胡斐的目光落在信使舰的驾驶舱，那里的人影模糊不清，“佩奇刚吃了亏，议会内部肯定有人想换个方式对付我们。凯伦这时候来，要么是来当说客，要么是来投诚——但无论哪种，都带着筹码。”
林薇突然想起艾伦提到的“哥哥”，想起红雾星带的坐标：“他会不会知道备份库的事？”
“有可能。”胡斐按下通讯器，“洛卡，带艾伦去储藏室待命，别让凯伦看到他。”
通讯器那头传来洛卡闷闷的声音：“知道了……但艾伦哥说，他想见见凯伦。”
胡斐皱眉：“告诉他，现在不行。”
切断通讯后，他抓起头盔：“我去会会他。你们在外面守着，一旦有异动，立刻开火。”
林薇拉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防护服传来：“小心点。凯伦比佩奇狡猾得多，他的每句话都可能是陷阱。”
胡斐点头，挣开她的手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掌心，像有星尘碎屑在那里炸开。他转身走向气闸，没有回头。
信使舰的驾驶舱简陋得出乎意料，只有一张金属座椅和一块全息屏幕。凯伦坐在座椅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议会制服，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比三年前深了许多，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
“胡统帅，别来无恙。”凯伦起身时，动作有些迟缓，腰间的能量腰带松垮地挂着，“没想到短短半年，你已经从铁锈号的小副官，变成了能让议会忌惮的人物。”
胡斐没有落座，只是靠在舱壁上，手按在腰间的能量匕首上：“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做笔交易。”凯伦笑了笑，露出松动的假牙，“我知道雷克斯在红雾星带的备份库在哪，也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用这个消息，换我一条命，怎么样？”
胡斐的眼神冷了下来：“你觉得我会信一个和雷克斯勾结的人？”
“我和他不是勾结，是互相利用。”凯伦的声音突然拔高，随即又压低，“他需要议会的资源，我需要他的星尘技术巩固地位。但我没想到他会疯到用活人做实验……胡斐，你以为佩奇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暗物质？因为议会早就知道雷克斯的备份库，他们想要的不是星尘碎片，是能批量制造活体武器的技术！”
他的话像一颗炸弹，在狭小的驾驶舱里炸开。胡斐想起洛卡看到的克隆人脑子，想起暗物质结晶与活体能量的融合——议会的野心，远比他想的更恐怖。
“备份库里有什么？”胡斐追问。
凯伦从怀里掏出个生锈的数据盘，扔给他：“里面有备份库的详细地图，还有雷克斯的实验日志。他在那里藏了五十个‘完美容器’——用基因编辑过的克隆体，能完美承载星尘与暗物质的融合能量。佩奇的舰队三天后就会抵达红雾星带，他们要抢先一步把这些容器运走。”
胡斐接住数据盘，金属外壳上还留着凯伦的体温。他没有立刻查看，只是盯着凯伦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不想死。”凯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佩奇早就想除掉我，这次让我来当信使，就是想借你的手杀人。我帮你阻止他们，你帮我离开边缘星环，去核心圈隐姓埋名——这很公平。”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件事。艾伦……我弟弟，他还好吗？”
胡斐的瞳孔骤缩。原来他早就知道艾伦在新锈铁。
“他很好。”胡斐的声音没有起伏，“但他不想见你。”
凯伦的眼神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是我对不起他。当年如果不是我为了夺权默许雷克斯，他也不会……”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数据盘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三天后，红雾星带见。”
胡斐转身走向气闸，手刚按在开关上，就听到凯伦在身后说：“老霍克当年留了一手，备份库的核心区需要他的虹膜才能打开。你最好带上那个叫小雅的姑娘——她是老霍克的养女，虹膜能通用。”
气闸门缓缓打开，胡斐没有回头。
回到突击舰，胡斐将数据盘插进终端。屏幕上跳出红雾星带的三维地图，备份库的位置被标在能量乱流最密集的区域，旁边附着雷克斯的实验日志，字迹潦草而疯狂：“第73次融合实验成功，容器存活时间超过72小时……暗物质的排斥力可用星尘碎片中和，但需要‘纯净的活体意识’引导……”
“纯净的活体意识……”林薇的脸色发白，“他指的是马克这样的碎片意识？”
“不止。”胡斐翻到日志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一张照片——五十个透明培养舱整齐排列，里面的克隆体闭着眼睛，额头上都嵌着一小块星尘碎片，“他在克隆体的大脑里植入了碎片，相当于给武器装了‘灵魂’。”
张强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这群疯子！必须毁了备份库！”
“不能毁。”胡斐摇头，“里面的实验数据或许能帮我们找到克制活体武器的方法。而且凯伦说的对，佩奇的舰队三天后就到，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他调出基地成员名单，指尖在小雅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小雅，你跟我们去。”
林薇立刻明白：“凯伦说的虹膜是真的？”
“很有可能。”胡斐想起培养皿里的星兰种子，想起老霍克留下的信息，“老霍克做事向来留后路，让小雅作为备用钥匙，符合他的风格。”
通讯器突然响起，是洛卡的声音，带着兴奋：“老大！艾伦哥说他知道怎么在红雾星带开道！他以前跟着雷克斯去过那里，知道能量乱流的规律！”
胡斐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释然。
医疗舱里，小雅正给艾伦检查后颈的恢复情况。全息扫描仪的绿色光线扫过他的皮肤，屏幕上显示“能量残留0.3%，已无侵蚀风险”。
“都好了。”小雅收起扫描仪，语气里带着欣慰，“再休息两天，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了。”
艾伦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桌上的星兰幼苗上。培养皿里的嫩芽已经长出两片小叶，叶片上的金色纹路在灯光下流转，像极了老霍克实验室里的能量图谱。
“凯伦来了？”他突然问。
小雅的动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胡斐去见他了。”
“他是不是提到了红雾星带？”
“……是。”
艾伦沉默了片刻，伸手抚摸着星兰的叶片：“我哥哥就在备份库。雷克斯把他的意识注入了‘完美容器’，说要让他成为‘永恒的引导者’。”
小雅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想起实验日志里的“纯净意识”，原来那就是艾伦的哥哥。
“我们会救他出来的。”她轻声说。
“救不出来了。”艾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绝望，“意识被剥离躯体超过七十二小时，就会和容器彻底融合，强行分离只会让他灰飞烟灭。我去红雾星带，只是想……送他最后一程。”
小雅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这一次，他没有躲开，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丝颤抖的依赖。
三天后，新锈铁的舰队在静默星外环集结。三艘突击舰，五架铁卫机甲，十架闪电型，组成一支小型编队，朝着红雾星带驶去。
胡斐站在旗舰的舰桥，看着屏幕上翻滚的紫红色能量乱流。红雾星带比想象中更危险，传感器时不时失灵，星图上的航线需要不断修正。
“艾伦，左前方有能量漩涡，绕开它。”林薇对着通讯器下令。
“收到。”艾伦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冷静而精准，“下一个安全通道在东经37度，保持当前速度。”
洛卡的铁卫机甲在舰队前方开路，马克的碎片容器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像一盏明灯，指引着穿过乱流的方向。张强的闪电型编队在两侧警戒，机械臂上的光束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小雅坐在副驾驶座，手里捧着星兰幼苗。培养皿里的根系已经长得很茂密，金色的纹路在根部交织成网，竟与红雾星带的能量流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它在帮我们导航。”小雅惊喜地说，“根系的纹路和乱流的频率同步了！”
胡斐看着屏幕上星兰根系的图谱，突然明白老霍克的用意。星兰不仅能储存能量记忆，还能感应能量流——这颗种子，才是穿过红雾星带的关键。
舰队在星兰的指引下，顺利穿过最密集的能量乱流。当备份库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座嵌在小行星里的巨型建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星尘结晶，无数根能量管道从里面延伸出来，插入周围的陨石，像一头吸食能量的巨兽。建筑的入口处，隐约能看到议会舰队的影子——佩奇的先遣队已经到了。
“比预想的早了两小时。”林薇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翻飞，“他们正在破解入口的防御系统，看样子还没找到核心区。”
胡斐握紧能量匕首，金属的凉意让他保持清醒：“洛卡，带铁卫小队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张强，你的闪电型从侧翼突入，毁掉他们的解码器；林薇，跟我去核心区，我们必须在佩奇的主力赶到前拿到数据。”
“小雅怎么办？”林薇问。
“她跟我们一起。”胡斐看向小雅，“老霍克的虹膜，只有你能用。”
小雅深吸一口气，将星兰幼苗放进恒温箱：“放心，我不会拖后腿。”
舰队开始分散，铁卫机甲的光束炮率先开火，在红雾星带的背景下炸开一朵朵光花。佩奇的先遣队显然没料到会遭遇伏击，阵型瞬间混乱。
胡斐的旗舰趁机冲向备份库的入口，舰首的撞角撕开防御屏障，冲进了小行星内部的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墙壁上的培养舱闪烁着幽蓝的光。五十个克隆体悬浮在液体里，额头上的星尘碎片像第三只眼睛，随着舰队的靠近而闪烁。
“这就是‘完美容器’。”林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雷克斯把他们当成了会移动的武器库。”
胡斐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核心区的大门就在前方，金属门板上刻着老霍克的签名，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虹膜扫描器。
小雅走上前，将眼睛对准扫描器。绿色的光线扫过她的瞳孔，大门发出沉重的“咔嚓”声，缓缓打开。
核心区里，一个巨大的培养舱悬浮在中央，里面的克隆体与艾伦有七分相似，额头上的星尘碎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是艾伦的哥哥。
而培养舱的控制台前，凯伦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引爆器，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
“你们终于来了。”凯伦转身，引爆器在他手里晃动，“胡斐，你以为我真的想帮你？我只是想亲眼看着这些怪物和佩奇一起下地狱！”
胡斐的瞳孔骤缩：“你在备份库装了炸弹？”
“不止。”凯伦笑得更癫狂了，“整个小行星都被我装满了星尘炸药，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这里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包括你，包括佩奇，包括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他的话音刚落，通道里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佩奇的机甲已经突破了防线，正在向核心区逼近。
“没时间了。”胡斐的声音冰冷，“放下引爆器，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
“活着？”凯伦突然大笑起来，“我这种人，活着才是煎熬！”他猛地按下引爆器，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艾伦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根断裂的线路——是他切断了炸弹的引线。
“哥……”艾伦的声音带着颤抖。
凯伦看着他，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小伦，哥对不起你。”
佩奇的机甲冲进核心区，光束炮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脸。胡斐将小雅护在身后，能量匕首在手中闪烁：“林薇，启动数据传输！我们撤！”
铁卫机甲和闪电型在核心区外展开激战，光束剑与能量炮的碰撞声震耳欲聋。胡斐拉着小雅冲向出口，艾伦扶着凯伦跟在后面，马克的碎片容器在洛卡胸前闪烁，为他们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当舰队冲出红雾星带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红雾星带的能量乱流被引爆的星尘炸药点燃，形成一片巨大的紫红色星云，将备份库和佩奇的先遣队彻底吞噬。
舰桥上，胡斐看着那片星云，沉默不语。林薇走过来，将一份数据芯片递给她：“核心区的资料都传出来了，包括克制活体武器的方法。”
小雅打开恒温箱，星兰幼苗的叶片上沾着几点星尘，却依旧生机勃勃。
“凯伦呢？”她轻声问。
“他让艾伦把他留在了那里。”林薇的声音很轻，“他说，那是他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舰队朝着新锈铁的方向驶去，红雾星带的爆炸还在身后持续，像一场盛大的葬礼。胡斐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佩奇的主力舰队随时可能反扑，议会的阴谋也远未揭开。
但他看着舰桥上忙碌的身影——林薇在调试武器系统，洛卡和马克在研究星尘碎片，小雅在照料星兰幼苗，张强在检修机甲——突然觉得，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星带，没有破不了的阵。
红雾星带的回响还在宇宙中荡漾，而新锈铁的火种，正随着舰队的引擎声，驶向更广阔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