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风刃撕裂雨幕,发出尖锐到刺耳的呼啸。
门罗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锋锐无匹的气息已经割断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死亡的冰冷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路向上,冻结了他的大脑。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云竹的神魂呼唤,如同一颗投入了无尽死海的石子,仅仅激起了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涟漪,便被那深不见底的距离与虚弱彻底吞噬。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空间撕裂。
更没有那足以碾压万物的龙威降临。
什么都没有发生。
风云烈的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愈发扩大,几乎要咧到耳根。
最后的挣扎,显得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悲。
然而。
就在那风刃即将斩落,触及门罗皮肤的前一刹那。
“住手!”
一道清冷、果决,夹杂着不容置喙威严的女声,并非如同惊雷,而是直接撕裂了雷鸣,在狂风暴雨中悍然炸响!
锵!锵!
数道凝若实质的青色风刃凭空乍现,后发先至,以一种无可挑剔的精准度,悍然撞上了那几道致命的攻击。
半空中爆开一团混乱的气流。
气流卷起漫天雨水,狠狠扑打在门罗的脸上,冰冷刺骨。
他猛地睁开双眼,劫后余生的剧烈惊悸让他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高空之中,那名一直沉默不语的女队长,终于动了。
她驾驭着自己的裂风鹰,缓缓降下,每下降一分,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沉重一分。
她的坐骑,体型比在场任何一头裂风鹰都要大上一整圈,青黑色的翎羽在雷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层幽冷的金属光泽。那双锐利的鹰眼,散发出的威压,已经稳稳踏入了领主阶的门槛。
女队长摘下了兜帽。
一张轮廓分明,被风雨磨砺得有些冷硬,却不失英气的脸庞暴露在众人眼前。
小麦色的皮肤,紧紧抿起的嘴唇,勾勒出一道坚毅的弧线。她的一双眼眸,锐利得不似人类,更像她身下的天空猎手。
她正是海鹰巡守十八番队队长,风灵珊。
“风云烈。”
风灵珊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温度,目光穿透雨幕,直直地钉在自己副手的脸上。
“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私设刑堂?”
风云烈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眼底深处的贪婪与杀意在短短一秒内迅速收敛,换上了一副糅合着恭敬与委屈的表情。
“灵珊姐,你误会了。”
“我只是按照族规办事。这两个人擅闯禁区,形迹可疑,我正准备将他们拿下,带回去严加审问。”
“审问?”
风灵珊的视线缓缓扫过那几名刚刚动手的骑士,声音又冷了三分,每一个字都像冰渣。
“你的审问,就是直接下杀手?”
那几名骑士被她的目光一扫,齐齐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握着缰绳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风云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强行辩解道。
“他们负隅顽抗,我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声音拔高几分,视线刻意落在那庞大如岛屿的乌拉身上。
“而且,这头虚空天帷兽乃是我族失落已久的神话血脉,如今却出现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废物手中,我将其收缴,也是为了我风云岛的整体利益着想!”
他刻意加重了“废物”二字的读音,又迅速抬出“家族利益”这面大旗,试图将自己那点肮脏的贪婪,粉饰成冠冕堂皇的公心。
风灵珊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风云岛的利益,轮不到你来定义。”
“这两人,这头斗灵,我要亲自带回主岛,交由长老会发落。”
她的语气,是命令,是通告,而非商议。
“灵珊姐!”
风云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的判断?我可是主家嫡系!”
“我只知道,我是十八番队的队长。”
风灵珊寸步不让。
一股远超大师级的气势从她体内缓缓散开,无形的气场瞬间将风云烈那点可怜的威压,冲得七零八落。
“在我这里,只有命令,没有质疑。”
“你!”
风云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无可奈何。
论实力,她已是议员级。
论职务,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被风灵珊死死地压制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本该唾手可得的神话幼崽,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嫉恨与不甘,在他心底疯狂滋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
风灵珊不再理会他,目光转向了鲸背上,那个几乎快要失去全部意识的青年。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青年就一直在看着她。
那双被血污浸染的眼睛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被人解救的感激,只有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混杂着迷茫、剧痛与审视的复杂情绪。
她心中微动,下达了命令。
“把他们带上,小心一些,不要伤到那头虚空天帷兽。”
“是!队长!”
两名骑士立刻领命,小心翼翼地降落在乌拉宽阔的脊背上,准备将云竹和门罗转移到裂风鹰的背上。
风云烈看着这一幕,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毒蛇的信子,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灵珊姐真是公私分明。”
“只是这小子伤得这么重,能不能撑到主岛,可就不好说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风灵珊的动作一顿,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两把冰锥。
“他要是死了,我第一个查你。”
风云烈发出一声冷哼,不再言语,驾驭着裂风鹰飞到一旁,用阴沉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云竹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点。
塞壬那恶毒的诅咒,与强行催动神魂的后遗症,如同两座看不见的大山,正在一寸寸压垮他最后的精神防线。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风灵珊那张冷硬的侧脸上。
她的五官,和自己记忆深处那张温柔的脸,有几分相似。
可从周围几人传来恶意,让他顿生一丝冰冷的明悟。
这里,可不是家。
人的精神依赖可以是实力,可以是财富,也可以是梦想,但唯独不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