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寿那场“御前脱口秀”的效果,好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灾民们情绪逐渐松弛了下来,干活时不再死气沉沉,甚至有人开始学着皇帝的样子,互相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几箱作为奖品的白面馍馍功不可没。
但更重要的是,朱昌寿那种“没正形”的亲民姿态,无形中拉近了天家与黎庶的距离。
让大家觉得,上头那位年轻皇帝,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不食人间烟火。
而那个最初被所有人视为“劳民伤财”“不务正业”的“未来城市休闲娱乐广场”项目,也就是俗称的“游乐场”。
在这种略显诡异的和谐氛围中,磕磕绊绊地推进着。
起初,这活儿在灾民和官员眼里,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以工代赈”——平整土地,夯实路基,挖挖排水沟。
虽然皇帝说这是为了“未来娱乐”,但谁也没当真。
只当是陛下异想天开,找个由头让大家有活干、有饭吃。
然而,事情很快就开始跑偏了。
跑偏的源头,来自苏婉儿和那份被朱昌寿逼着画出来的“奇思妙想”游乐场概念图。
“要那种嗖一下上去,哗一下下来的!”
“能转圈圈的!”
“可以撞来撞去碰碰的!”
当苏婉儿拿着朱昌寿口述和自己理解的图纸,去找负责施工的工头和老河工时,现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图纸上画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古怪结构:
高高的木质轨道,蜿蜒曲折;
一个大圆盘,上面挂着许多小椅子;
还有几个用藤条和木头编成的像大鸟笼子一样的东西......
“苏......苏才人,”一个工头咽了口唾沫,“这玩意儿......结实吗?人坐上去,不会散架吧?”
苏婉儿冷静回答:“结构受力我已核算过,只要用料扎实,榫卯到位,安全无虞。关键在于轨道的平滑度和支撑的稳定性。”
另一个老河工看着大圆盘,有些发愣。
“这得用多少好木料?还得做轴承?这......这造价太高了!有这钱,不如多买点米粮!”
“陛下旨意,此乃‘未来文娱’之基础,关乎民心士气。”苏婉儿搬出朱昌寿当挡箭牌。
“且并非全用新料,旧船木、修复后的房梁皆可改造利用。至于轴承......”她顿了顿。
“可用硬木精心打磨,辅以油脂润滑,虽不及铁器,亦堪一用。”
她接着解释,建造这些设施,需要不同工种的配合:
不仅需要传统的泥瓦匠、木匠,还需要更精细的木工来制作轨道和关节,需要懂得一点力学的人来计算支撑......
需要铁匠打造一些关键的连接件,甚至需要编织能手来制作那“摩天轮”的轿厢......
工头和老河工们听得面面相觑。
修堤坝他们熟,盖房子也凑合,可这造“玩物”......
还是这么复杂的玩物,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消息传到正在监督堵口材料准备的朱昌寿耳朵里,他乐了。
“需要特殊工种?好事啊!”他对着前来汇报的徐桀卯和旺财眉飞色舞。
“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这游乐场,技术含量高!能创造......呃,差异化就业岗位!”
他立刻来了精神,跑到工地现场,亲自拿着喇叭宣布:
“乡亲们!老师们傅们!咱们这个‘大明一号休闲娱乐广场’,可不是普通的挖土方!
这是高技术项目!现在,需要招募以下几类人才:
第一,高级木匠!会做精细榫卯,能看懂复杂图纸的!工钱一天五文!
第二,有力气、手还巧的,负责打磨木头轨道,要求光滑如镜,不能卡壳!工钱一天四文!
第三,会点铁匠活儿的,帮忙打制关键小零件!工钱面议!
第四,会编藤条、柳条的,手艺好的,来做那个......‘飞天椅’的座儿!工钱按件计算!”
这一嗓子喊出去,效果立竿见影。
灾民里藏龙卧虎,真有几个以前在城里做过精细木工活的。
因为水灾丢了活计,此时一听有用武之地,而且工钱更高,立刻踊跃报名。
一些力气大但之前只能干粗重活计的汉子,听说打磨轨道工钱也高,而且听起来比搬石头轻松点,也纷纷加入。
甚至有几个原本是打造农具的铁匠,也被吸引过来。
虽然铁料紧缺,但帮忙处理一些木工工具,或者用有限的材料打造几个铁箍、铁轴,还是没问题的。
最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妇孺。
编织藤条、柳条本是很多农家妇女的拿手活,以前只是编个筐、编个篮子自家用。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凭手艺赚到工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份贴补,一个个干得格外起劲。
原本单一的“力工”队伍,瞬间分化出“精细木工组”“轨道打磨组”“铁器辅助组”和“编织组”。
整个工地虽然依旧忙碌,却显得井然有序,分工明确。
不同组别之间甚至还产生了一点“竞争”意识,都想着把自己的部分做得更好。
【叮!】
【检测宿主“游乐场”项目创造就业机会,昏君指数-7】
【来自工地“技术型”热闹场面,欢乐值+25】
【当前昏君指数:90,物极必反。当前欢乐值:580】
徐桀卯看着这景象,再次陷入沉思。
他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不务正业”的项目,歪打正着地挖掘和利用了灾民中隐藏的人力资源。
甚至可能为灾区日后恢复生产储备了一些技术工匠......
苏婉儿更是直接进入了“科研状态”,整天泡在工地上.
她跟木工们讨论榫卯结构如何更牢固,跟打磨工研究如何减少轨道摩擦,还试图用有限的材料设计一套简易的“刹车”系统......
她把这当成了一个大型的格物实践现场。
几天后,第一段蜿蜒的木质轨道被架设起来。
虽然只是雏形,但这种前所未有的造型,还是引来了大量灾民的围观。
“这玩意儿......真能坐人?”
“看着就晕!”
“皇爷脑子里的想法,真是跟黄河水一样,拐的弯多!”
朱昌寿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初具雏形,转向旺财。
“看见没?这就叫产业链!啊不,叫就业生态!光会挖土不行,还得有点技术含量!
等这游乐场建成了,不光能玩,说不定还能成为咱们大明的一个......一个旅游景点!
能吸引周边的人来看,来消费!到时候,卖小吃的、卖茶水的、出租草垫子的......又能带动一波就业!”
旺财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皇帝高兴,也只好赔笑。
“陛下圣明!高瞻远瞩!”
心里却在嘀咕:这得砸进去多少粮食和工钱啊......只希望这木头架子别真散了。
严党安插的眼线,看着这边热火朝天的工地,再对比进展缓慢的堵口工程,心情复杂。
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制造混乱,拖延进度。
可眼下这情况,灾民们忙着学新技术、赚更高工钱,谁还有心思闹事?
去鼓动他们反对建游乐场?
怕不是要被这些指望靠手艺多挣几文钱的“准工匠”们用刨花和藤条给抽出来!
“游乐场”这个看似荒诞的项目,不仅意外创造“就业”,更改变了灾区的生态和人们的心态。
朱昌寿这条被迫营业的咸鱼,悄悄地把“灾后重建”这盘棋,下得......
越来越歪,也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