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王兄，你这人真是无趣得紧。”
王携一直沉默不语，前路未知，他一直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安身。
偏偏旁边，莫肯顾的碎嘴一直叨叨个没完。
“要我说，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就是活得太过拘束。”
“看看我，天高海阔，随心所欲，哪有那么多烦恼？”
莫肯顾此人极为自大，他不时说着自己过往的战绩，不时品评着同代修士。
在他眼中，除了那些老怪物值得稍稍正视，其余同辈，无论正魔，皆如草芥。
“不过嘛，王兄算是个例外，道基碎了都能重新鼓捣出点名堂来，在这堆蝼蚁里，算是比较能扑腾的那只了，勉强够资格听本圣子多说几句。”
王携强忍着反唇相讥的冲动。
他深知与此人争辩毫无意义，只会徒增其乐趣。
见王携不答，莫肯顾也不觉无趣。
他的话又回到了已死的李牧身上，言语间尽是嘲讽。
“说起来，你那师弟，真是蠢得令人发指。”
他嗤笑一声。
“你们抵达青寰城那日，他便摸到黑市寻那干脏活的散修。”
“开口便是要对付玄天宗的内门弟子，啧啧，试问寻常散修，有几个敢接这烫手山芋？不怕被你玄天宗追杀到天涯海角？”
“也是凑巧，本圣子那日正好在附近找乐子，听闻有此等趣事，便主动凑了上去。”
莫肯顾晃着脑袋，好似在回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你去某个偏远的山镇招收弟子，途中由我出手将你做了。”
“谁曾想，王兄你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在青寰城玩了那么一手入狱讨公道的把戏，把他谋划打乱，没给他安排好的下手机会。”
“这蠢货！”
莫肯顾语气加重，带着几分鄙夷。
“行事如此不密，居然连个备用的策略都没有！”
“眼看任务期限将至，你们即将返回，他才又找到我，让我必须在你们抵达望仙镇前截住。”
“嘿，你们若是脚程再快些，到了望仙镇附近，那里人多眼杂，就算是我，也不好轻易下手了。”
说到此处，莫肯顾啧啧摇头，连带着将李牧背后之人也鄙视了一番。
“用这等临事无策的货色，想来他背后那人，脑子也灵光不到哪里去。”
“王兄啊王兄，你竟被这等货色算计得道基破碎，险些身死道消……看来你也是个蠢人。”
王携听得额角青筋直跳，胸口堵得发慌。
这厮言语如刀，专往他痛处戳。
与这莫肯顾同行，简直是种折磨。
他心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若是周正那家伙醒着，以他那张刁钻刻薄的嘴和满脑子离奇想法，说不定真能和这疯癫的魔门圣子聊到一起去……
……
玄天宗内，青寰城传回的消息让宗门炸开了锅。
“不可能！王携师兄岂会投靠魔门？”
有弟子第一时间出声反驳，满脸不信。
“就是！王师兄为人刚正，绝不可能做出叛宗之事！”
消息迅速传遍各峰。
初始，绝大多数人皆是不信。
王携过往形象太过根深蒂固，说他勾结魔门残害同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好些长老闻讯后，勒令座下弟子不得传播此等流言。
然而，随着执法堂弟子带回结果，宗门内的议论声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林真洞府内。
几名心腹跟班齐聚，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
“林师兄，恭喜啊！王携此番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这首席弟子的位置，您算是彻底坐稳了！”
一个弟子奉承道。
另一人接口。
“不过，执法堂那边似乎并未确认王携已死，只是说下落不明。他若哪天突然回来……”
林真打断道：“回来？他还回得来吗？”
他语气笃定。
“不管他是死是活，这勾结魔道残害同门的帽子，幻魔宗亲自给他扣上了，那就摘不掉。”
“宗门可以不信，但疑窦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根除。”
“一个身负叛宗嫌疑的人，就算回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不过那李牧也真够蠢的，对付一个废人也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此言一出，洞府内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声。
与此同时，主峰掌门云胤真人的洞府外。
藏经阁吴长老须发皆张，怒容满面地从洞府内走出。
周身散发的怒意让守候在外的执事弟子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糊涂！迂腐！”
吴长老的怒吼声即便隔了老远依旧隐约可闻，他盛怒未消，化作一道流光，气冲冲地朝着藏经阁方向遁去，留下一地面面相觑的弟子。
无人知晓他在掌门洞府内具体争论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出，这位平日里看似无端的吴长老，此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青山之间，莫肯顾的灵舟早已取代了凡俗马车。
王携立于舟尾，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心中依然迷茫。
莫肯顾终于停下了他那滔滔不绝的碎语。
他按下灵舟，放下王携。
“行了，王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王兄，此地已远离玄天宗辖地，由此向北五十里，有一处名为青草涧的山谷，乃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
“从青草涧再往东三百里，便是一座散修大城，路指于此，你我便就此别过。”
灵舟加速，眼看就要消失在天际，莫肯话语却再次钻入王携耳中。
“希望王兄好自为之，莫要让我失望才是，他能上演一出精彩的复仇大戏！”
“否则……休怪本圣子将你与那女修不得不说的故事，编成香艳段子，传遍四海。”
“想来，前玄天宗首席与师弟为红颜争风吃醋，反目成仇的戏码，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哈哈哈哈哈……”
猖獗的笑声渐行渐远，最终连同那艘灵舟一同消失在云雾之中。
王携孤立于苍茫山野之中，面色铁青，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
山谷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带着山野的湿气和未知的寒意。
他呆立良久，然后向着那处名为青草涧的散修聚集之地，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