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非寻常重力,而是仿佛将整片幽冥的阴气与亘古岁月的厚重凝于一处,让周遭的空间都失去了流动感,每一次呼吸都似要牵动五脏六腑,连神魂都被无形的锁链拖拽,生出难以言喻的滞重。
巨门之上,“石压”二字并非刻绘而成,更像是以亿万钧神山的核心凝练铸就,笔画间流淌着暗哑的玄黄光泽,仅是目光触及,便觉有连绵山岳自九天坠落,要将人的心神彻底压垮。
阎的声音在此刻失去了往日的轻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方寒,原老大,这第十六层‘石压地狱’绝非前十五层可比。它镇守的不是能撕裂苍穹的攻击性法宝,而是通往最后两层地狱的‘钥匙’——或者说,是一道必须用意志叩开的‘闸门’!当年黄泉魔帝炼制此界,本意从非杀戮,而是为了镇压某处裂隙,更是为了给闯界者设下一场关乎心性的终极考验!”
“镇压?考验?”
方寒眉头紧锁,指尖的法力不自觉地流转,却在触及那无处不在的威压时瞬间凝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沉重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逼道心,仿佛要将他修行至今的所有感悟都碾碎重组。
“此言不差。”
接话的并非阎或原剑空,而是一直静立在原剑空身侧的地皇书器灵。
那道身着玄黄道袍的老者虚影缓缓抬手抚须,浑浊的眼眸中泛起细碎的流光,似在追忆遥远的过往:
“当年黄泉道友炼制这镇关之宝时,曾邀吾于玄黄本源之地论道。他曾言,修行之路,求力易,守心难。纵能夺天地造化、聚无穷法力,若没有承载这份无上力量的意志与器量,最终只会被力量反噬,化作道途上的一捧劫灰。故此关的本质,从非力强者可过,唯有心坚如铁、意诚如金、能肩扛乾坤之重的人,方能开启最终的宝库。”
原剑空闻言,缓缓颔首,目光落在巨门上的“石压”二字上,语气带着几分认同:
“黄泉魔帝的确有远超常人的远见。力量之道从非一味索取掠夺,更重要的是学会承载与掌控——这‘三垣皇巨木锤’,想必便是他这份理念的具象化。”
他精准地报出了法宝的全名,话音落时,巨门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三垣皇?莫非是指天皇、地皇、人皇?”
方寒心中一动,瞬间联想到了天地间的三道至高法则,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正是。”
地皇书器灵点头,虚影周身的玄黄光芒又亮了几分,似在呼应某种同源的力量,
“此锤并非以金铁锻造,其本体乃是黄泉道友游历诸天万界时,寻得破碎的世界树主干一截!那世界树本就沟通天地人三界,枝干中蕴含着无上的空间法则与承重之力,是天生的镇界至宝。后来,道友又将这截主干置于玄黄大世界的本源深处,以本源灵气温养万年,汲取地脉中的地皇之气;更将自身那份‘既为魔主,亦承人道’的帝王意志融入其中,历经万劫才最终铸就此锤。它的重量,绝非斤两可计,而是承载了天地人三皇的部分法则之重!至于‘三垣’之名,亦是暗合天穹之上紫微、太微、天市三垣的稳固不朽之意,象征此锤可镇三界、定乾坤。”
就在地皇书器灵的解说声落下的刹那,石压地狱的巨门缓缓向内开启。
没有想象中呼啸的阴风,没有凄厉的鬼哭,门后竟是一片混沌虚无——那虚无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连光线、声音都能吞噬的绝对沉寂,唯有一柄巨大到超出认知的木锤,静静地悬浮在虚无的正中央。
那木锤通体呈暗沉的青黑色,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却透着一股源自天地初开的古朴与厚重。
锤身之上,有无数细密的纹路天然生成,宛如天地间的脉络般蜿蜒流转;若凝神细看,便会发现那些纹路竟是无数缩小的景象:有巍峨的山川河岳在其中起伏,有璀璨的星辰轨迹在其中运转,更有人类文明的兴衰变迁在其中上演,仿佛将整个宇宙的过往都镌刻在了这柄锤上。
它没有散发出丝毫凌厉的气势,也没有绽放任何夺目的光芒,可仅仅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便让周遭的虚无空间都开始扭曲、塌陷,仿佛连这片无物之地都无法承受它的重量。
一股混杂着大地厚重、星辰浩瀚、人道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魔道帝皇的孤高与决绝,让人在瞬间生出敬畏之心,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建木主干……天地人三皇之重……”
方寒倒吸一口凉气,胸腔中翻涌着震撼。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源自何处——这哪里是一件法宝,分明是将部分世界的法则与重量凝于一体,堪称“活着的镇界神器”!
“此锤的用途从非攻击。”
原剑空的目光落在巨锤上,深邃的眼眸中映出锤身的纹路,语气平静却带着洞悉,
“它是‘坐镇’于此的守护者,以自身无上的重量定住通往最后两层地狱的空间通道,同时镇压着宝库最深处的气息,不让其外泄分毫。想要通过这里,只有两条路:要么以绝对力量移开它,要么……承受住它的重量,得到它的认可,从它下方穿行而过。”
“移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阎咂了咂舌,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东西的重量,恐怕连寻常虚仙来了,都未必能撼动分毫!黄泉魔帝这哪里是设考验,分明是压根不想让人轻易过去啊!”
“倒也未必。”
原剑空却淡淡一笑,目光转向地皇书器灵,语气带着几分恭敬,
“地皇前辈,此锤中蕴含的地皇之气与您同源,或许您能与它沟通一二?”
地皇书器灵沉吟片刻,虚影微微晃动,似在感应巨锤的气息:
“沟通之事尚可尝试,但此锤的核心力量,一则是黄泉道友自身的人魔之道意志,二则是建木本体蕴含的天皇法则——也就是天道之力。老夫的地皇之气,或许能让它的威压减轻些许,但想要真正移开它,或是得到它的认可,关键终究还在你们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