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沉重的黑色帆布背包往地上一甩,宁芊蹲下身子拉开拉链,将里面塞得严严实实的药物一股脑倾倒了出来。
一些白色包装盒上黏连着血渍,将原本的印刷字体染成半截。塑料盖口的纹理内还嵌着零星皮屑碎肉,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败酸苦。
身后围着的人群皆是面露不敢置信的神情。
齐绛有些呆滞的看着滚落到鞋边的小白瓶,淡黄底色的印刷配图上清晰地写着维生素b6。
“这.....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盯着宁芊的背影,对方正倒提着包不断倒出残余的药物,与地面瓷砖磕碰着叮咣作响。
刚刚宁芊告诉众人,这都是从药店里“偷”出来的。
齐绛望着脚下眼光缭乱的药名,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药房就和宾馆隔了一堵承重墙,他们从头到尾、唯一听见的声音,就只有那老旧生锈的卷帘门机械滞涩的开合声。
开什么玩笑?
没开一枪,就在药房里把东西偷出来了?全身而退,还顺手关了个门?
难道药房里的那些怪物都烂透了,动不了了?
齐绛忽然想起上次的惨痛回忆,随即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喂......齐什么....随便吧..”
宁芊没好气的看着面前发呆的男人,自己一瓶一瓶、一包一包在这规整着药物,他们就这么站着和木头似得。
“食物呢?现在就可以兑换了。”
齐绛被这一声唤回现实,眼神重新聚焦在那漆黑的墨镜后。
听出话里的不耐烦,他吞咽了下口水,立刻换上了副客套的笑容,“马上马上,辛苦了。”
他给了一旁佝偻身影的老者投去眼神,对方掏出一串银色的金属钥匙,拧开了吧台后的休息室。
他捂着胸口发出几声苍老衰弱的咳嗽,颤颤巍巍的手点燃了台面上的烛火,微弱的光圈点亮了狭小的阴影,露出内部堆积如山的褐色纸箱和大型的半透明收纳盒。
血红的光影在物资间不断摇曳,站在吧台前的秦溪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我去......真有这么多啊!”
三四个幸存者陆陆续续的从中开始搬运,将这些物资从休息室内端出,摆在大堂空旷的地面上。
宁芊这时也已经直起了身,看着面前不断累积的箱子忍不住面露欣慰。
“哥们,你们这全部的物资都在这了?”她的语调很平稳,像是在聊聊家长里短。
齐绛眉头一跳,手指轻轻攥紧,“对啊。”,他似乎不想多说,赶紧指挥着同伴清点药物。
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慌张样子,墨镜下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动。
谁也不傻,这种试探不可能轻易露馅。
不过这也算是末日下一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
既然给你看了一楼的存放点,其余物资就不可能在这。
“好了,宁姐,您看可以开始了吗?”
宁芊撇了撇嘴,随意的挥手,“开始搬吧,都送到505门口。”
她有意无意的掀开衣角,露出自己贴身的枪械轮廓,黑色金属反射一抹黯淡的光泽。
齐绛转身招呼幸存者们开始清点药物,秦溪则站在一旁负责监督。
“阿莫西林一盒,里面两板。”年轻小伙拆开包装看了一眼,拿笔在白纸上快速记录。
“阿司匹林肠溶片.....”“布洛芬颗粒.....”“奥美拉锉......”
兑换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有宁芊和秦溪在场,任何隐秘的贪婪都暂时被压制到了心底。
“姐....”正在记录的小伙掰开一盒包装,有些畏惧的看向少女。
秦溪正半蹲着数箱子里的真空吐司,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这盒药只有半板能用.....还有一半被压碎了。”
秦溪接过这盒明显带着折痕的蓝白包装,抽出里面的锡箔一看,果然有一板的药片已经被压成了齑粉,数个圆鼓的收纳区域都破损了。
“这个算送你们的,继续吧。”宁芊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冲秦溪微微点头。
一盒两盒无伤大雅,现在的食物量已经足够维持团队正常的三餐,她也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也许李倩在场会和他们掰扯得清清楚楚,但自己就算了吧。
毕竟上来就塑造了个铁血战士的人设,都已经有点形象包袱了,实在拉不下脸去砍价。
很快,整个大堂的物资箱就被搬空,只留下一地散落的药物。
宁芊敞开背包,将剩余的药品一一装回。
粗略数了下,大概还剩余个七八盒,里面消炎药占了绝大多数,还有少部分的处方药抗生素。
这也是她刻意选出留下的分类,李倩这次生病给她们上了一课,以后必须要有点储备来应对不时之需。
“剩余的匕首、猎刀,等会把水送来505当面兑换。”
齐绛望着那些装着药物的纸箱面露笑意,当即爽快的点了点头。
宁芊背起包和秦溪正准备离开,走过他面前时忽然顿住——
她倒退了几步,侧头盯着男人。
啪!
一只手突兀地搭在了齐绛的右肩上,苍白得毫无血色,骨节分明。
动作看起来随意,甚至带着点朋友间玩笑般的轻快。
然而,齐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呃——!”一声短促的痛哼猛地冲出喉咙。
刹那间脸上褪尽血色,变得惨白,额角青筋暴起!
黄豆大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墨镜映出齐绛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缓慢贴近了半分。
“下次再乱碰。”声音极轻,像淬了冰的刀子。
“伸哪只,砍哪只。”
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落下,却又带着锋刃切入血肉般的真实。
大堂里死寂一片。
所有议论声都消失了。
无数双眼睛惊恐地锁定在齐绛肩头,又飞快地扫过宁芊那张苍白可怖的脸。
她缓缓松开钳住骨头的指节。
齐绛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整个右肩连同胳膊已完全麻痹,只剩下钻心的痛楚还在神经里不断折磨。
“走吧,秦老师。”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血腥的威胁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