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陈默盯着战术目镜里的热成像图。红点聚集在解放路与淮海路交叉口,七个人形,体温均低于零下二十度。
“镇厄局03组,重复,目标区域出现异常时间场。”他按下喉麦,“所有单位保持五十米外待命,禁止进入核心圈。”
话音未落,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一辆黑色越野车甩尾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洞开,穿战术背心的男人跳下来,臂章上“暗蚀”二字泛着冷光。
“陈队长好兴致。”男人扯下沾着雨水的墨镜,露出眼尾一道旧疤,“我妹妹最后一次出现,就在这个路口。”
陈默认出他——林野,三年前从镇厄局叛逃的顶尖特勤,据说一直在追查“时间异常”相关案件。此刻他腰间鼓出的,是镇厄局明令禁止的民用级电磁脉冲枪。
“暗蚀小组,这里是军事管制区。”陈默按住腰间的短刃,“无关人员立即撤离。”
“无关?”林野嗤笑一声,举起平板调出监控截图,“昨晚十点到十二点,这个路口所有电子屏、行车记录仪、甚至手机摄像头,全部显示同一幅画面:1998年7月15日的暴雨夜。三个穿校服的学生站在路中央,然后……”他指尖划过屏幕,画面定格在其中一个女生转头微笑的瞬间,“然后整个区域的时间就‘凝固’了。”
战术目镜突然发出蜂鸣。陈默瞳孔微缩——热成像图里,七个红点正在移动。
两人同时冲向路口。
雨水悬停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银线。陈默踩上地面的积水,却像踏在凝固的果冻里,每一步都要耗尽力气。林野更快,电磁脉冲枪已对准前方——那里站着三个穿旧式校服的学生,其中扎马尾的女生正转头看向他们,嘴角弧度与监控截图分毫不差。
“别动。”陈默低喝,“这是‘时间茧’。”
所谓时间茧,是异常能量体将某片区域的时间流速压缩至趋近于零形成的闭环。茧内的一切都保持着崩溃前的状态,而茧外的观察者会看到“重复的画面”。但一旦有人闯入……
“哥!”林野突然冲过去。
那个扎马尾的女生,在他触碰到肩膀的瞬间,皮肤像融化的蜡般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灰黑色触须。林野踉跄后退,电磁枪对准茧心——那里悬浮着团半透明的光球,无数记忆碎片在其中翻涌:教室、试卷、暴雨中的背影,还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把伞倾向女生,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
“是她!”林野的声音发颤,“我妹林小满!三年前她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陈默的短刃已出鞘。他清楚,时间茧的核心是“执念聚合体”,会不断复现生者最深刻的记忆来维持自身。而茧外的时间流速正在被侵蚀,再耽搁下去,整条街都会被拖进茧里。
“暗蚀的疯子!”他劈手夺过林野的枪,“你想害死所有人?”
“那你呢?”林野红着眼眶反击,“三年前镇厄局接到报案,说这里有学生失踪,结果你们封锁现场,销毁了所有监控和笔录!我妹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个茧到底是什么?”
短刃与电磁枪相撞的火星里,陈默看见茧心光球突然剧烈震颤。记忆碎片加速翻涌,这次他看清了——戴眼镜的男生,是林小满的同桌周明;而那个替她撑伞的,竟是当时负责此案的年轻警员,胸牌上写着“陈默”。
“撤退!快撤退!”
镇厄局的支援部队终于抵达,重火力轰击下,时间茧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陈默拽着林野滚进巷口,余光瞥见茧心光球炸裂,无数灰黑色触须如潮水般涌出,所过之处,车辆、路灯、行道树都在迅速风化成齑粉。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异常!”陈默对着通讯器吼,“有人在操控时间线!”
三天后,地下指挥部。
林野盯着投影屏上的档案:“1998年7月15日,解放路失踪案,官方记录是‘三名学生因暴雨路滑坠入施工窨井’。但这里有份加密附件——”他调出段模糊录像,画面里,穿警服的年轻陈默正把一个金属盒塞进窨井,“那是我妹的日记本,她当时在调查窨井下的‘怪声’。”
陈默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二十岁那年,作为刚入职的警员,他被派去处理一起“意外坠井”。窨井下涌出的阴冷气息,日记本上用血画的奇怪符号,还有……井壁上那些类似触须的凸起。
“当年我向上级汇报过异常,但他们说我是压力太大。”他声音沙哑,“后来我调去镇厄局,就是为了查清这些被掩盖的‘非自然事件’。可三年前林小满失踪,他们的反应和当年一模一样——销毁证据,封锁消息。”
指挥中心突然警报大作。监控画面里,城市另一头的人民公园,同样出现了时间茧的征兆:所有游客定格在欢笑的瞬间,湖面漂浮着1987年的旧报纸。
“它们在扩散。”陈默调出地图,两个茧的位置连成一条线,指向城郊的废弃研究所,“那里是七十年代生物实验室旧址,传闻研究过‘时间相关’的课题……”
林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带我去。”
“你疯了?那是禁区!”
“我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哥哥,他们在茧里等我。’”林野的眼睛亮得吓人,“如果这些茧是‘门’,那我要穿过去找她。”
陈默沉默片刻,摘下臂章扔在桌上:“镇厄局的任务是封锁异常,而你的任务是揭开真相。”他抽出配枪抛给林野,“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废弃研究所深处,锈迹斑斑的铁门后,是座由无数镜面组成的迷宫。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时间碎片:有1998年的暴雨夜,有2023年的十字路口,还有更古老的画面——穿长衫的民国学生在奔跑,戴八角帽的士兵在修工事。
“这是‘时间叠层’。”陈默的声音在颤抖,“有人在用生物科技和量子技术,强行拼接不同时空。”
迷宫尽头,巨大的玻璃舱里悬浮着团灰黑色雾气,无数触须连接着舱壁上的仪器。雾气中,能听见模糊的说话声:“快了……当第十个茧完成,我们就能回到最初的时间点……”
“谁在里面?”林野举起枪。
雾气突然凝聚,浮现出张苍老的脸——是研究所当年的负责人,早已在三十年前的实验事故中“死亡”。
“是我。”老人的声音带着回响,“我们想修正时间线,让所有遗憾都消失。小满、明仔、还有那些在事故中死去的人……”
“所以你们制造异常,牺牲整座城市的人?”陈默怒吼。
“必要的代价。”老人苦笑,“你们镇厄局只会封印,却从不想真正解决问题。暗蚀想揭露真相,却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只有我们……”
玻璃舱突然爆裂。灰黑色雾气如巨蟒般扑来,陈默推开林野,短刃划过雾气,溅出腐蚀性的黑血。林野的电磁枪疯狂射击,脉冲波震碎了周围的镜面,无数时间碎片涌进来,现实与记忆开始重叠。
“哥!”林野突然大喊。
雾气中,穿校服的林小满缓缓转身。她的身体半透明,眼眶里流出的不是泪,是细小的时间粒子。
“小满……”林野伸出手。
“哥,别过来。”女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茧里的时间不对,我们被困了三十年……真正的我们在另一个地方活着,只是忘了怎么回来……”
陈默趁机将微型炸弹贴在玻璃舱残骸上:“走!这里要塌了!”
爆炸的气浪中,两人跌跌撞撞冲出研究所。身后,玻璃幕墙映出城市的黄昏——暴雨停了,所有时间茧正在消散,被冻结的人们重新动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个月后,暗蚀小组的基地。
林野摩挲着妹妹寄来的信:“哥,我在另一个时间线等你。这里没有异常,只有平凡的幸福。”
陈默坐在他对面,擦拭着短刃:“镇厄局新成立了‘异常溯源科’,以后这类事件,我们不会再藏着掖着。”
窗外阳光正好。林野突然笑了:“其实那天在研究所,我就知道小满还活着。”他看向陈默,“就像我知道,有些事,总得有人站出来。”
陈默也笑了。他们都知道,这场对抗永远不会结束——只要有人执着于真相,只要时间仍在流动,异常就永远会出现。
但他们不再是敌人。
一个是守护秩序的锁,一个是追寻真相的钥匙。
而有些门,需要两把钥匙一起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