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一挥手,熄灭了手中火把。
身后十名飞羽营精锐立刻屏住呼吸,如同蛰伏的猎豹般隐入黑暗。
只有靴底偶尔摩擦地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古渠早已干涸多年,只留下粗粝的河床和遍布裂纹的石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令人作呕。
陆寒微微皱眉,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吸入鼻腔,引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这段地道年久失修,多处坍塌,众人只能借助火把微弱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攀爬在湿滑的石壁上。
谢卓颜走在陆寒身侧,剑眉星目,冷峻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
她腰间的长剑,在黑暗中散发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小心头顶!”走在最前面的韩十三突然低喝一声。
陆寒抬头,只见一块巨大的岩石悬挂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掉落。
他立刻示意众人停下,自己纵身一跃,飞身上前,用手中的飞刀,轻轻一挑。
那块巨石,便无声地落入河床,砸起一片尘土。
继续前行,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段人工加固的石拱隧道。
隧道入口处,赫然是两扇紧闭的铁闸,上面布满了铜绿色的锈迹。
铁闸的闸槽,依然残留着最近滑动的痕迹,说明不久前,这里还有人活动过。
“蚀铁粉。”陆寒轻声说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韩十三。
这是慧觉大师提前配制的特殊药粉,遇潮自溶,能够腐蚀锁具。
韩十三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锁眼处,然后用湿布轻轻擦拭。
几息之后,锁孔中冒出一阵轻微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陆寒示意众人后退,自己则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双手抵住铁闸。
“开!”他低喝一声,全身肌肉紧绷,猛然发力。
谢卓颜和韩十三也同时上前,用肩膀抵住铁闸,一起用力。
沉重的铁闸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摩擦声,缓缓向后移动。
地道中的空气,也随之变得更加潮湿和阴冷。
铁闸终于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陆寒率先钻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处巨大的地下仓库。
仓库内堆满了伪装成药材箱的巨大木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材香味,但陆寒敏锐地闻到,这股香味中,隐藏着一丝淡淡的火药味。
他打开一个木箱,只见里面并非什么珍贵药材,而是堆满了精良的军械——弩机、箭簇、火油弹,每一件都制作精良,杀气腾腾。
陆寒拿起一支箭簇,仔细观察。
只见箭杆上,赫然印着工部独有的暗记。
“果然如此!”他
仓库尽头,有一间囚室,铁栏杆上布满了锈迹,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囚室内,蜷缩着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
但陆寒却注意到,那人双手双脚都带着沉重的手铐镣铐,样式古老而特殊。
“那是……星锁!”谢卓颜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星锁,是专用于钦天监罪官的刑具,一旦戴上,便无法挣脱。
陆寒立刻上前,走到囚室门口,仔细辨认着囚室内那人的面容。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
囚室内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苍老而憔悴的脸。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星轨……不对……”那人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低沉,“他们改了天象图……他们改了天象图……”
陆寒心中一震,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失踪多年的前司天监主簿周元礼。
当年,周元礼因为质疑“幽云密约”中的天文异象记录造假,而被贬谪失踪,从此杳无音讯。
“周大人?”陆寒试探着问道。
周元礼似乎听到了陆寒的声音,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恢复了一丝神采。
“你是……谁?”他吃力地问道。
“我是陆寒,受人所托,前来救你。”陆寒轻声说道。
周元礼的
“钥匙……钥匙不在台顶……”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在星图……第三颗偏南的星眼里……”
陆寒听得心头一震
“卓颜!”陆寒立刻回头,对谢卓颜说道,“立刻带队返回,销毁所有军械,务必不留痕迹!”
“明白!”谢卓颜立刻领命,带着剩余的飞羽营精锐,迅速冲出仓库。
“韩十三!”陆寒又对韩十三说道,“你留下,保护周大人,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遵命!”韩十三面无表情地应道,如同雕塑般站在囚室门口,寸步不离。
陆寒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火箭,点燃,射向天空。
“杨无邪收到信号,会立刻赶来接应。”陆寒对韩十三说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保护周大人为第一要务。”
“末将明白!”韩十三沉声说道。
安排好一切,陆寒不再停留,他必须尽快赶回雁门关,破解“观星台”的秘密。
快马加鞭,一夜兼程。
黎明时分,陆寒终于赶回了雁门关。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找到杨无邪,将周元礼的口供告诉了他。
“立刻调集金风细雨楼所有暗桩,”陆寒沉声说道,“彻查司天监近十年所有星象奏报原件,务必找到周大人所说的‘天象篡改’的证据!”
杨无邪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属下遵命!”
陆寒没有再说什么,他需要尽快破解“观星台”的机关。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小巧的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具精巧的仿制浑天仪模型。
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里面隐藏着许多秘密,其中就包括“观星台”的机关图。
陆寒将浑天仪模型放在桌上,仔细观察。
只见在星图的赤道环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飞羽营独有的密文编码。
他拿出父亲留下的笔记,仔细对照,逐一破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寒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对照了数百个密文之后,陆寒的眼神猛然一亮。
“找到了!”他低声说道。
他从星图赤道环上,找到了周元礼所说的“第三颗偏南的星”。
那颗星,实际上是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可以嵌入一枚特制的校准钉。
陆寒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校准钉,正是从那本账册残页中找到的物件。
他小心翼翼地将校准钉嵌入凹槽之中。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浑天仪模型的底座,突然打开一道缝隙。
陆寒心中一喜
但他并未立即行动。
他明白,单凭一个校准钉,一张机关图,不足以撼动楚相玉的权势。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更多的支持,才能彻底揭穿楚相玉的阴谋。
陆寒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传令下去,”他沉声说道,“立刻组织‘雁门百姓名册联署’,控诉近年边贸断绝、粮价飞涨,皆因‘有官勾结外敌,私改漕运路线’!”
“同时,将周元礼口述的‘天象篡改证据’,整理成《观星问天录》,抄录数十份,交由返乡商旅,带往江南各地书院传阅!”
张横领命而去。
陆寒回到桌边,将浑天仪模型收好,然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五日后,扫地僧悄然而至,手中捧着一卷用油纸包裹的物件。
他将东西交给陆寒,并未多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陆寒打开油纸,只见里面是一封用黄色丝绢写就的信,上面空无一字。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
他取来一盏茶,轻轻泼在黄绢之上……五日后的黄昏,夕阳将雁门关染成一片血色。
扫地僧如鬼魅般飘然而至,手中捧着一卷油纸包裹的物件,神色凝重。
他将东西交给陆寒,未发一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隐入暮色中。
陆寒展开油纸,丝绢泛着幽光,竟是封无字信。
他剑眉微蹙,随即将案几上的茶水倾倒于黄绢之上。
几行墨迹如鬼影般浮现:“观星台今夜子时将启,紫衣客亲至取钥。然宫中已有耳目,若你现身,必遭‘意外身亡’。”
陆寒默然良久,指尖轻抚着丝绢上冰冷的字迹。
他缓缓抬眼,烛光下,一柄小巧的飞刀静静地躺在案上,刀身映着跃动的火苗,宛如一道利刃般撕裂着重重叠叠的谎言。
“卓颜,”陆寒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其中却蕴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坚定,“我不去取钥。”
谢卓颜闻言一怔,刚想开口,却被陆寒抬手制止。
“我去……替它发声。”陆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拿起早已备好的说书鼓槌,轻轻敲响三声。
鼓声低沉,却仿佛穿透了雁门关的城墙,直达天听——这一次,他说书的地方,将是整个天下。
而千里之外,汴京城,巍峨的观星台上。
一个身着紫袍的官员正颤抖着双手,将一枚带着体温的青铜校准钉,缓缓插入星盘的星眼之中。
他神色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地砖的缝隙里,一只漆黑的信鸽正悄然展开翅膀,准备挣脱黑暗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