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党联合朝臣“公推”八阿哥为太子的奏折,在沉寂了数日之后,终于迎来了它应有的回应。而这回应,如同一声惊雷,再次震动了整个朝野。
这日早朝,康熙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甚至比前几日更显和缓。他没有立刻处理政务,而是命内侍当众宣读了那份“公推”的奏折。
奏折文采斐然,将八阿哥胤禩的“贤德”夸得天花乱坠,什么“礼贤下士”、“仁德布于朝野”,什么“众望所归”、“天命所钟”,字字句句,都在试图营造一种胤禩已是储君不二人选的氛围。
折子念毕,乾清宫内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偷眼觑着龙椅上的皇帝,以及站在前排、面色看似平静,眼底却难掩一丝期待的八阿哥胤禩。
康熙缓缓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目光最终落在了胤禩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深沉难辨,让胤禩心头莫名一紧。
终于,康熙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寒意:
“众望所归?天命所钟?”重复着奏折里的词句,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底下跪着的几个联名上书的官员瞬间汗透重衣。
“朕还没死呢!”康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惊雷炸响在殿宇之中,“尔等便急不可耐地要行这拥立之事,是视朕为无物吗?!”
“什么‘众望所归’!尔等所言之‘众’,究竟是天下百姓之‘众’,还是尔等结党营私之‘众’?!”
“胤禩!”康熙目光如炬,直射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八阿哥,“你倒是好本事!能让这满朝文武,如此为你奔走呼号!朕问你,你这‘贤王’的名声,究竟是为朝廷办事办出来的,还是靠着这些蝇营狗苟、笼络人心换来的?!”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胤禩和所有八爷党成员的心上。胤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发颤:“皇阿玛息怒!儿臣……儿臣绝无此心!此皆朝臣妄测圣意,儿臣实不知情啊!”
“不知情?”康熙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底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好一个不知情!朕看你们是太知情了!太子之位空悬,便以为有了可乘之机,迫不及待地要攀附新主,搅乱朝纲!”
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作响:“朕告诉你们!这大清的储君,该立谁,何时立,由朕一人决断!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更容不得尔等结党营私,妄测圣心!”
“所有联名上此子者,罚俸一年,降级留用,以观后效!若再敢妄议储位,窥探神器,严惩不贷!”
“至于胤禩,”康熙看着跪在地上,身形微微发抖的儿子,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叹息,“你……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想想何为臣子本分,何为兄弟之道!”
“退朝!”
康熙拂袖而去,留下满殿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官员,以及面如死灰、在兄弟各异目光中被内侍扶起的八阿哥胤禩。
雍亲王府内,胤禛下朝回来,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告知舒兰。
舒兰听完,轻轻吐出一口气:“皇阿玛此举,在意料之中。经此一事,八爷党声势大挫,‘八贤王’这块招牌,在皇阿玛心里,怕是已经蒙尘了。”
胤禛点头,眼神深邃:“皇阿玛这是在明确告诫所有人,他厌恶结党,更厌恶被人逼迫。储位之事,在他没有明确表态之前,谁碰,谁死。”
“那我们……”舒兰看向他。
“我们更需谨慎。”胤禛道,“如今风口浪尖,绝非出头之时。江南税银案需加紧,但姿态要放得更低,只论公务,不谈其他。府里……”他顿了顿,“尤其是年氏那边,你要多费心,绝不能让她或其族人,在此刻生出任何事端。”
“爷放心,妾身明白。”舒兰郑重点头。她知道,经此“公推”风波,夺嫡的格局已然悄然改变。八爷党受挫,其他观望的势力会重新审视局面。而一直低调务实、不结党的雍亲王,在许多人眼中的分量,恐怕会不由自主地加重。
但这“重”,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他们必须更加如履薄冰,才能在这暗流汹涌的局势中,行稳致远。帝心难测,唯有守住本心,做好实事,方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