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
沈怀宇仰起头,不死心的质问。
“我是沈家的嫡系,是嫡子,阿父怎么会舍弃我?”
“你这个嫡子是怎么来的?你还不明白?
当初阿母嫁入沈家,是因为你外祖在朝中的势力,他们需要借助蓝家才能站稳脚跟”
将沈家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由不得他不信。
沈怀宇好似受了莫大的打击,精气神抽空。
脖子一软,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此时的他,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
沈夫人察觉到什么,又添了一把火。
“阿母的儿子只有你,可你阿父的儿子不止你一个,将来还会更多。
阿母所有的一切都会留给你,而你阿父,留给你的只会是与你争抢地位的兄弟姐妹。
亲生的,和亲自生的,能一样吗?”
一番话彻底击溃了沈怀宇的心弦。
阿父这两个字,一点点的消融。
再次抬眸时,已是满脸泪痕。
“阿母,儿子错了,可如今为时已晚...”
沈夫人一颗心紧紧揪住,呼吸都变得急促。
若非沈家强硬的将她的儿子送至夫子处,哪会变成现在这样?
归根究底,都是沈家的错。
“不晚,阿母相信你,你会改好的...”
沈怀宇只当是安慰的话,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阿母,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阿母无能,只能求长公主留你一具全尸,是阿母对不起你”
“这足够了...”
心中的话诉说出来后,沈夫人不舍的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找了卢吏官。
塞了一包银子,请求为她的儿子换一间单人牢房。
安排好一切,踏出牢狱大门的一瞬,回过头深深望去一眼。
......
次日
沈家父子俩先后醒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沈家的情况,二人出奇的一致。
尚书夫人解释后,两人长舒一口气。
而当她说出是陛下私下派人悄悄诊治时,父子俩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
“阿父,依你看,陛下与长公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吏部尚书老谋深算。
仔细将事情的原委思量一遍后,有了答案。
“长公主对沈家动手,一来是因为沈家触犯律法,羞辱于她。
二来则是可以借机削弱沈家的势力,扶持姚家”
沈修文不愧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当下便明白原因。
“如此说,陛下赦免姚家,又派人医治,是想让我沈家与姚家抗衡?”
“长公主手握重权,姚国公那个老东西再一次涉足朝堂,姚启官居上将军,已是势不可挡”
吏部尚书在夫人的搀扶下,坐起身。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
沈家依靠蓝家起势站稳脚跟,后攀附姚家。
怎料当初的丞相不领情,还以年老向先帝请辞。
在一众高官之中,又选择了姜家。
借助姜家一飞冲天,朝堂上终于有了沈家的势力。
好在他先一步预料到姜家会遭难,否则沈家也难逃一劫。
沈修文撑着手臂坐起,面上满是凝重。
“阿父的意思是,长公主想要在朝堂培养自己的势力?”
想要掌控朝野上下,光有兵权还不够,还需治理疆土的官员。
武力威胁,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
更何况,各处带兵的将领,其家人都聚集在乾旻城。
吏部尚书抚着胡须,微微摇头。
“虞朝共有八块兵符,掌握着各处兵马,如今已有两块兵符落入长公主手中。
若是她手中还有其他兵符,再加上朝廷官员的支持,完全可以坐上大位”
“所以一旦朝内有了长公主的势力,陛下再一次成为傀儡,甚至...”
沈修文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让人放心。
吏部尚书眯起眸子,浑浊的双目中划过一道精光。
“陛下始终是帝王家的人,而出自帝王家的,绝不可能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姜氏一族覆灭,朝廷可以算是百废待兴。
机会转瞬即逝,错过了,那可真真是灭顶之灾。
陛下想要掌控朝政,只能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如此看来,我沈家只有一条路可走”
沈修文呢喃一声,大脑飞快的思索。
两息间,又提出新的疑问。
“阿父,若这只是他们姐弟演给朝臣的一出戏呢?”
吏部尚书冷哼一声。
“若你手中有着滔天的权利,你会拱手相让吗?
即便是拱手相让,又如何确保不是狡兔死走狗烹?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修文沉默了。
阿父说的在理,没有人会将权力拱手相让,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哪怕是亲生儿子,亦或者同父同母的兄弟,都会为了权力自相残杀。
更何况是帝王之位?
“我沈家与长公主结下梁子,为今之计,不论是算计或是其他,只有站在陛下身后,才能确保长公主不会在明面上对我们动手”
吏部尚书非常确信。
长公主身后有姚家,陛下身后空无一人。
沈家站至陛下一方,陛下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保住沈家。
“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官员选举,考核,升降,陛下借机将你调到吏部,或许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听及此,沈修文不由想起礼部一位官员随口透露出的一句话。
从话中隐隐能猜出:陛下有意重开科举
再结合朝廷官员凋零,必然是八九不离十。
“若想削弱长公主与姚家的势力,依儿子看,得先从宫中那位下手,弱化他们之间的亲缘”
吏部尚书眼眸中隐隐划过一抹算计。
“听闻前些时日,陛下以元昭后肆意杀害宫人为由,将其幽禁。
内府司查出八十万两的亏空,没几天就补齐了,这可是一笔大数目”
“阿父说的在理,儿子这就派人查实,也算是给陛下的第一份投名状”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满眼的算计挡都挡不住。
不为别的,只为沈家能在朝堂立于不败之地,世代荣光。
尚书夫人端坐在一旁,默默听着父子俩的谈话。
好在先一步将下人清退出去,并无第四人在场。
到了这个年岁,母家早已与她没什么往来,唯一的倚靠只有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