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魂,终归于平静。当天边的第一缕晨曦,透过被撕裂的窗户纸,斑驳地洒进义庄时,那浓郁的血腥味、尸气和药味似乎才被冲淡了几分。
义庄内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地面上散落着糯米、烧成灰烬的符箓,以及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桌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气味,既有朱砂糯米的草药香,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
九叔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矍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道袍,背上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只装了些许干粮、水和几件换洗衣物。
“小乐,过来。”九叔站在法坛前,声音沉稳。
林小乐拖着酸痛的身体走上前,他昨晚虽然没受太重的伤,但精神上的消耗和被文才那一下猛击,还是让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师父,您这是……真要走啊?”林小乐看着九叔的装束,心里有点打鼓。老大要出差,家里只剩一个伤员、一个病号和一个实习生,这副本难度有点高啊。
“为师必须去一趟。”九叔的表情十分严肃,“任家镇方圆百里,能与董小玉这等厉鬼抗衡的道友不多。她昨夜的试探,显然是在为更大的图谋做准备。为师若不请来师门长辈,恐独力难支。”
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林小乐,那眼神中既有考量,也有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为师此去茅山,快则三日,慢则五日。这期间,义庄就全权交给你了。”
说着,九叔从法坛下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递给林小乐:“这是我茅山派的入门心法和基础符箓大全。你根骨虽差,但悟性尚可,又有些旁门左道的急智。这几日,除了看护好义庄,你自己也多看看,能领悟多少,全看你的造化。遇事不要逞强,守住义庄即可。”
林小乐接过那本散发着淡淡墨香和陈旧气息的《茅山初解》,心中一阵激动。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功秘籍”啊!比自己那些“塔防理论”和“网络梗”靠谱多了!
“师父放心!”林小乐郑重地将秘籍收入怀中,拍着胸脯道,“我一定把义庄守得跟铁桶一样!保证您回来的时候,师兄们白白胖胖,一根毛都不少!”
九叔嘴角抽了抽,对这个徒弟的奇特比喻已经见怪不怪。他走到秋生的房间,秋生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
“师父……”秋生挣扎着想要起身。
“躺下!”九叔按住他,“你这次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这几日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哪儿也不准去!每日喝一道符水,静养!”
“是,师父。”秋生乖巧地点头,经过这次的教训,他身上的浮躁之气褪去了大半,显得沉稳了许多。
九叔又去看了一眼文才。文才还在昏睡,但呼吸平稳,面色也恢复了红润,只是身体依旧虚弱。九叔替他掖了掖被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温情。
“小乐,照顾好他们。”九叔最后叮嘱了一句,便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出了义庄。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长,却透着一股撑起一片天的决绝与担当。
随着义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林小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兴奋感,涌上心头。
“oK,‘义庄代理庄主’兼‘首席安保官’林小乐,正式上任!”他打了个响指,开始了自己的“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自然是巡视“领地”,加固防御。他将昨天被破坏的墨斗线和糯米防线重新布置了一遍,甚至比昨天更加严密。有了九叔给的铜钱剑和“三清符”,他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
忙完这一切,他来到秋生的房间。任婷婷正端着一碗热粥,小口小口地喂着秋生。
“哟,秋生师兄,这待遇可以啊,‘战损版王子’的待遇?”林小乐靠在门框上,笑着调侃道。
秋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任婷婷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师弟,你就别取笑我了。”秋生苦笑道,“我现在感觉浑身都软绵绵的,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知道就好,这叫‘血的教训’。”林小乐走进去,探了探秋生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放下心来,“好好养着吧,等师父回来,你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再遇到漂亮姑娘,记得先问问对方的‘户籍所在地’,是阳间还是阴间。”
“噗嗤……”任婷婷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将碗递给秋生,让他自己慢慢喝,然后对林小乐说:“小乐哥,我把文才师兄的房间也收拾干净了,他的粥也温在锅里,等他醒了就能喝。”
“辛苦你了,婷婷小姐。”林小乐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女孩,心中颇为感慨,“你现在可是我们义庄的‘后勤部长’了。”
安排好病号,林小乐终于有时间研究自己的“武功秘籍”了。他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庄重地将那本《茅山初解》放在桌上。
书页泛黄,字迹是手抄的楷书,遒劲有力。开篇第一章,便是“茅山入门吐纳心法”。
“引天地之灵气,化为己身之法力……气沉丹田,意守玄关……”林小乐看着那些玄之又玄的词句,感觉像是在看一本古代版的“量子物理学导论”。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他盘腿坐在床上,学着电影里道士打坐的模样,五心朝天,双目紧闭,努力想象着所谓的“灵气”被自己吸入体内。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
“嘶……腿麻了……”林小乐龇牙咧嘴地换了个姿势。
二十分钟过去了……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满脑子都是任婷婷煮的粥的香味。
半个小时过去了……
“呼……呼……”一阵轻微的鼾声响起,他居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口水都快流到衣服上了。
“靠,说好的天才流主角呢?说好的看一眼心法就能引气入体呢?这剧本不对啊!”林小乐欲哭无泪。他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修道这种事,真不是靠想象力就行的。
心法修炼无果,他决定转换思路,从更具操作性的“符箓”入手。
他翻到书的后半部分,那里图文并茂地画着各种符箓的画法,从最简单的“安神符”“净水符”,到稍微复杂一点的“定尸符”“驱邪符”,应有尽有。
“这个看起来简单!”林小乐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张“镇宅安宁符”上。这张符的结构相对简单,线条也不算复杂,很适合新手练习。
他找出九叔平时练习用的黄纸、毛笔和朱砂,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
“画符嘛,讲究的就是一个‘精气神’合一。首先,要心无杂念。”林小乐心中默念着书上的要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提起笔,饱蘸朱砂,对着黄纸,一笔落下!
他学着九叔的样子,力求一气呵成。然而,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这一笔下去,要么是朱砂滴了一大坨,直接糊了;要么是手一抖,线条歪得跟蚯蚓爬一样。
“我还不信了!”林小乐的犟脾气上来了。他想起了自己上学时描绘工程图纸的经历,“不就是画直线和曲线吗?我堂堂一个现代社畜,还能被你这几根线条难住?”
他屏息凝神,将画符想象成了一项严谨的“工程制图”任务。这一笔的长度,那一笔的角度,他都力求精准。
一个时辰后,地上已经扔了一大堆画废的符纸。林小乐累得满头大汗,手臂酸痛,但桌上,终于摆上了一张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镇宅安宁符”。
“虽然……笔触还是有点抖,但好歹是画出来了!”林小乐举起那张符,对着光仔细端详,脸上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
但问题来了,这符……有用吗?
书上说,画符不仅要形似,更要神似,需要将自身法力注入其中。林小乐摸了摸自己的丹田,那里除了粥,啥也没有。
“不管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拿着这张“处女作”,走出了房间。
他想了想,来到了义庄的鸡窝旁。几只老母鸡正悠闲地啄着米。其中一只公鸡,特别雄壮,平日里总是“咯咯咯”地叫个不停,精神头十足。
林小乐贼兮兮地凑过去,将那张“镇宅安宁符”猛地往公鸡头上一贴。
“咯?”大公鸡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看了看林小乐,仿佛在说:“你瞅啥?”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就知道……”林小乐失望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把符揭下来。
突然,那只大公鸡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雄壮的“咯咯”声,变成了一种慵懒的“咕……咕……”,它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扑通”一声,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喝醉了酒,没过多久,竟然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旁边几只母鸡都看傻了,围着它“咕咕”直叫。
“卧槽!有效!”林小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虽然效果从“镇宅安宁”变成了“强效安眠”,但这无疑证明了,他画的符,成功了!哪怕没有法力,但只要画得足够标准,朱砂和黄纸本身蕴含的微弱灵力,也能发挥出一点效果!
这个发现,让林小乐欣喜若狂。这就像是游戏里,一个0级新手,终于搓出了第一个“小火球”,虽然伤害只有1点,但意义非凡!
他感觉自己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夜幕,悄然降临。
义庄内点起了灯笼,秋生喝了药粥后沉沉睡去,文才也醒来过一次,虽然虚弱,但神志清醒,被任婷婷喂了些流食后,又昏昏睡了。
林小乐坐在大厅里,手里拿着那本《茅山初解》,身边放着铜钱剑,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实。虽然只是一个“安眠符”的成功,但却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他知道,自己不再只是一个靠着现代知识和吐槽精神在电影世界里“裸奔”的穿越者了。从今天起,他也是一个……嗯,一个“实习道士”了。
“僵尸先生”七日生存挑战,第三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和自我提升中度过。
然而,林小乐心里清楚,这种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董小玉不会善罢甘休,任老太爷的僵尸也还游荡在外,危机四伏。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若有若无的、凄婉的歌声,伴随着夜风,从义庄外飘了进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那歌声空灵、幽怨,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能钻进人的骨髓里。
林小乐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剑。
是董小玉!她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