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赌场大厅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的沸水，彻底炸开了锅。
人们的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汇成一股狂热的声浪，几乎要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震得粉碎。无数的钞票和彩纸被人从二楼抛洒下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奢华暴雨，宣告着新“赌圣”的诞生。
“赌圣！赌圣！”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整个赌场的人都跟着狂热地呼喊起来，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崇拜与敬畏。
周星祖站在赌桌前，被这山呼海啸般的声势震得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学着电影里那些大佬的样子，想摆出一个深沉又冷酷的表情。可嘴角那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
“好！好样的！阿星！”丁力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搂住周星祖的肩膀，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发出的“砰砰”声让林小乐都替周星祖的肩胛骨感到担忧。
“丁……丁先生，基本操作，都是命。”周星祖强忍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人群中的林小乐，仿佛在寻求表扬。
林小乐对他挤了挤眼，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装住！”
三叔则彻底放飞了自我，他一会儿抱着旁边一个不认识的胖绅士又哭又笑，一会儿又学着戏台上的武生来了个原地劈叉，结果扯着了胯，疼得龇牙咧嘴，滑稽的模样引来一阵哄笑。
“林军师！”丁力放开周星祖，转身一把抓住了林小乐的手，眼神亮得吓人，“今天你当记头功！若不是你那番‘什么猫’的惊世之言，阿星这最后一把，还真悬！”
他虽然没听懂什么“叠加态”，但他看懂了皮埃尔那一瞬间的迷茫，也看懂了林小乐是如何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击溃了对手的心理防线。
“丁大哥客气了，这叫‘知识就是力量’。”林小乐被他抓得手疼，脸上却笑嘻嘻的，“我这也就是个‘辅助’，关键还得看咱们星哥这个‘主c’给力，最后那一下，简直是天神下凡。”
“哈哈哈，说得好！主c！辅助！”丁力虽然听不懂，但觉得这词新鲜又提气，“今晚，我丁力就在顶楼设宴，为我们的大功臣，赌圣和军师，庆功！”
他振臂一呼，周围的保镖和管事立刻高声应和，气氛再次被推向高潮。
二楼的栏杆旁，绮梦扶着冰凉的铜制扶手，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心跳，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平复。
从一开始的失望，到后来的紧张，再到最后那张黑桃A如神迹般出现时的震惊。那个叫周星祖的年轻人，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从一个略带土气、眼神有些呆滞的乡下小子，变成了一个被神秘光环笼罩的高手。
尤其是他最后站起身，对那个法国人说出“我算的，是命”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与淡然，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那个穿着古怪、一直站在人群里出谋划策的林小乐身上。那番关于“猫”的怪论，她也听到了。虽然荒诞不经，但就是这番怪论，成了扭转乾坤的关键。
这两个人，一个拥有神乎其技的赌术，一个拥有天马行空的智慧。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
顶楼的豪华包厢内，气氛热烈。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光是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丁力今天心情极好，亲自给周星祖和林小乐倒满了酒。
“阿星，林军师，我丁力闯荡上海滩这么多年，最看重的就是‘人才’二字！”丁力端起酒杯，意气风发，“今天你们一个技惊四座，一个运筹帷幄，让我大开眼界！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丁力的左膀右臂！这杯酒，我敬你们！”
“丁大哥太客气了！”林小乐端起酒杯，跟丁力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辣得他直咧嘴。
周星祖也有样学样，一口闷了杯中酒，呛得连连咳嗽，惹得丁力畅快大笑。
酒过三巡，丁力的脸色严肃了几分。
“对了，林军师，那个法国佬最后喊的什么‘皮尔·卡丹’，你听清了？”
林小乐正埋头对付一只澳洲大龙虾，闻言抬起头，嘴里还塞满了肉：“听清了，他说那是他师父，法国真正的赌神。”
他顿了顿，吐槽道：“这名字起得也太没创意了，一个搞服装设计的，怎么就成赌神了？按这逻辑，我们那儿的裁缝不都能上赌桌了？”
丁力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抓住了重点：“我刚才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个皮尔·卡丹确有其人，是上一代法国赌王，以心理战术和近乎数学的精准算牌闻名欧洲，五年前金盆洗手，没想到竟然是皮埃尔的师父。看来，这次日本人请来的，不止一条小鱼，后面还有一条大白鲨。”
三叔一听，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紧张地问：“那……那他要是真来了，阿星对付得了吗？”
周星祖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也因为这个名字而动摇了一下。
“怕什么！”林小乐用龙虾钳子敲了敲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强任他强，我们搞营销！”林小乐放下钳子，擦了擦手，那股“产品经理”的气场又上来了。
“丁大哥，各位，咱们不能总等着别人打上门来，我们要主动出击！”他站起身，在餐桌旁踱步，“星哥今天一战成名，‘赌圣’的名号已经打响了。我们必须趁热打铁，把这个‘Ip’彻底做大做强！”
“爱……屁？”丁力又听到了一个新词。
“Ip，就是个人品牌！”林小乐解释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第一，从明天开始，赌场门口的宣传板内容全部更换！就写‘法国赌神即将登陆上海滩，挑战东方赌圣，世纪之战，一触即发！’我们要把气氛炒起来，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起来！”
“第二，立刻推出‘赌局竞猜’活动！所有持有我们会员卡的客人，都可以下注，猜这场世纪赌局谁输谁赢！赔率我们自己定，把水搅浑，让全上海的赌客都参与进来！这叫‘用户参与感’，不管他们下注给谁，钱都流进了我们的盘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林小乐眼中闪着精光，“我们要把这场赌局，变成一场史无前例的‘付费直播’！”
“付费……直播？”在座的所有人都被这个词搞蒙了。
“没错！”林小乐一拍手，“赌局当天，赌场只对持有黄金会员卡的顶级客户开放！想要现场观战？可以，一张门票，一百块大洋！不，五百块！这叫‘筛选核心用户’！”
“那其他人怎么办？他们进不来，怎么参与？”丁力的一个心腹管事忍不住问道。
“问得好！”林小乐打了个响指，“这就是我的‘b计划’！我们在赌场对面的大光明电影院，租下最大的放映厅！赌局开始时，我们在赌场里架设一台……嗯，就叫‘实时影像转播仪’的东西，把赌桌上的画面，实时传到电影院的大屏幕上！想看转播？可以，一张电影票，十块大洋！童叟无欺！”
“我们还要在电影院里开设盘口，卖零食，卖饮料，卖‘赌圣’周边的扑克牌！这叫‘多渠道变现’！丁大哥，您想一想，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那个什么‘皮尔·卡丹’还没到上海，我们就已经靠他把钱赚翻了！他来，是给我们送钱的！”
林小乐一番话说完，整个包厢里鸦雀无声。
丁力和他的一众手下，全都张着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们脑子里还在试图理解什么叫“Ip”，什么叫“付费直播”，但他们都听懂了最后一句话——靠着敌人还没上门，就能把钱赚翻。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商业头脑！
“啪！啪！啪！”
丁力猛地站起身，用力地鼓起掌来，他看着林小乐，眼神里已经不是欣赏，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
“天才！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丁力激动地来回踱步，“林军师！从今天起，赌场所有运营上的事，你全权负责！人手、资金，要多少给多少！我只要你把刚才说的这些，全都给我变成现实！”
周星祖在一旁也听得热血沸腾。被这么一包装，自己简直比电影明星还风光！他看向林小乐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侍者推开门，恭敬地躬身道：“老板，绮梦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绮梦换下了一身舞台装，穿了一件淡雅的月白色旗袍，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更衬得她身姿窈窕，气质如兰。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
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周星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刚刚在赌桌上指点江山的气势荡然无存，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神躲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林小乐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小声吐槽：“完了，主c看见辅助，直接掉线了。”
绮梦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莲步轻移，径直走到了周星祖面前。
她微微躬身，将托盘上的甜汤放在周星祖面前的桌上，声音如泉水叮咚般清脆悦耳：“周先生，今晚辛苦了。我……我亲手炖了碗冰糖雪梨，给你润润嗓子。”
她的脸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显然，主动给一个男人送汤，对她来说也是第一次。
“我……我……”周星祖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急中生智，憋出一句：“多……多谢女菩萨！”
“噗——”
林小乐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绮梦也是一愣，随即被他这句不伦不类的称呼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让周星祖看得更呆了。
“周先生真会说笑。”绮梦掩嘴轻笑，目光流转，又落在了旁边的林小乐身上，“想必这位就是林先生吧？先生的才智，小女子在楼下也略有耳闻，实在令人钦佩。”
“绮梦小姐客气了，我就是个狗头军师，瞎出主意。”林小乐赶紧摆手，他可不想抢了主角的风头。
就在这气氛正好，郎有情妾有意（或许）的关键时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冰冷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哟，丁老板这里真是热闹啊。打了胜仗，也不请我侯某人喝一杯庆功酒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面容阴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男人，在一群同样气息彪悍的随从簇拥下，不请自来地站在了包厢门口。
丁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