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己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星月把绷带缠得整整齐齐。
——每一圈都拉得松紧适中,既不会勒得疼,又能固定伤口。
最后打的结小巧又结实,还藏在肩后不显眼的地方,比自己方才在休息室里缠的松散绷带好太多。
他小爪子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尾巴也耷拉下来,耳朵微微垂着,像是在懊恼自己没照顾好先生,小声嘀咕着:
“早知道我就多学些包扎的法子了。”
“好了。”
星月直起身,跪坐在地上往后退了半步,仰着头仔细检查了一遍绷带。
伸手轻轻碰了碰边缘,确认没松,才松了口气。
她的兽耳却依旧耷拉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像刚做完一场重活。
“先生你今晚别乱动,我煮了乌骨汤,在砂锅里炖了两个时辰,还加了红枣和枸杞,能补血。
对了,明日的对手定了吗?公告栏贴了吗?”
凌尘摇摇头,指腹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声:
“还没出对阵表,不过也没关系。”
他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显然是在门口等了许久,又担心了许久,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像被乌骨汤的热气裹住。
他抬手,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掌心蹭过她柔软的兽耳,能感觉到那毛茸茸的触感:
“辛苦你了,星月。”
星月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像被烫到似的轻轻颤了颤,脸颊也微微发红,连耳尖都染上了淡粉。
她站起身往厨房跑时,尾巴都带着点雀跃,裙摆扫过门槛发出轻响,声音里满是笃定:
“汤马上就好!不管明天对手是谁,先生肯定能赢的!我再去拿双干净的筷子!”
克己凑到桌边,小手撑着桌面,仰着头看着先生肩上崭新的白色绷带,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
“星月说得对,先生最厉害了。”
凌尘笑了,指尖轻轻揉了揉克己的头顶,指腹蹭过他柔软的头发,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上。
夜色浓稠,仿佛藏着明日的未知,藏着四强赛的刀光剑影,藏着看不见的凶险。
但此刻,客栈里的灯光暖融融的,药香混着即将沸腾的乌骨汤香气飘过来。
还有克己叽叽喳喳的话语、星月在厨房忙碌的声响,像层柔软的壳,将那些凛冽的寒意都暂时挡在了外面。
他知道,明日的厮杀只会更凶险,四强选手个个都有致命的本事,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但只要身边有这些记挂着他的身影。
——有克己小心翼翼的搀扶,有星月温热的药膏与乌骨汤。
哪怕带着伤,他也能握紧腰间的木斧,迎着风,一步一步走下去。
第二日清晨,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裹住角斗场的石栏与看台,连呼吸都带着湿冷的水汽,吸进肺里凉丝丝的。
公示表前的木栏早被人潮挤得发烫,选手与观众围着看,议论声像嗡嗡的蜂群。
克己踮着脚尖,小爪子抠着栏缝,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鼻尖沾着的露水顺着鼻翼往下滑也顾不上擦,眼睛死死盯着公示表上的朱砂字迹。
看清对阵名单时,他尾巴猛地在身后扫出半圈弧,声音都带着颤,生怕自己看错:
“翔太 vs 野田”
“浅尘 vs 藤森”!
“先生!对手是藤森!是那个能绞碎盾牌的藤精!”
他把牛皮本子往怀里一揣,胳膊肘顶着人群往外挤,小鞋踩过石板路,溅起的水珠沾湿了裤脚,也顾不上擦。
推休息室门时,他还在大口喘气,胸口微微起伏,耳尖红得像烧透的炭:
“翔太和野田先比!看台都坐满一半了,好多人都在赌谁赢,咱们快去吧,正好看看他们的招式!”
凌尘正坐在石榻边调试木斧,指尖摩挲着斧刃上的缺口。
——那是昨日应对渡边偷袭时,刀刃与斧刃碰撞留下的痕迹,缺口处还泛着金属的冷光。
闻言他抬眼,眸底掠过一丝凝色:
藤森,那个总把自己藏在墨绿色藤蔓里的藤精。
上次预选赛,他亲眼见对方的藤蔓在瞬息间织成丈高的网。
网眼缠着半寸长的倒刺,被缠上的选手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拔,就被藤蔓拖着在石台上磨,浑身是血地认输。
“知道了。”
他将木斧别在腰间,绳结绕着腰侧缠了两圈系紧,又伸手按了按肩上的绷带,确认不会松动,起身时顺手揉了揉克己的头顶。
“走,去看看他们的路数,也好应对藤森的藤蔓。”
两人刚挤上看台,找了个靠前的位置站定,铜钟的“当——”声便撞破晨雾,在角斗场里荡开层层回音,震得人耳膜发颤。
石台上的沙粒还沾着露水,泛着细碎的银光。
翔太站在东侧,双翼猛地展开。
灰黑色的羽毛抖落水珠,带起的风将雾气搅出一个个旋转的小漩涡,连周围的沙粒都被吹得打旋。
他鹰眼微眯,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石台每一寸角落,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土层,最终定格在西北角。
——那里的土面比别处紧实,表层细沙正随着某种微弱的震动轻轻跳动,像藏在地下的心脏在搏动,那是野田呼吸时带动的动静。
野田的气息就埋在那片土下。
他蜷成球状,前爪按在离翔太三丈远的土层里。
指尖利爪收进肉垫,只留一点寒光贴着岩石,避免反光暴露位置。
耳朵贴紧土壁,他能清晰捕捉到翔太翅膀的扇动频率:
每十次扇动,就有一次极短暂的停顿。
那是翔太调整呼吸的间隙,也是野田蹲守数天,观察了翔太所有比试后,算得分毫不差的“破绽窗口”。
他甚至能通过震动分辨出翔太此刻的重心在哪只脚上。
铜钟余音未散,翔太已振翅升空,双翼斜斜切开晨雾,翼尖甩出三道淡青色风刃。
风刃带着“咻咻”的破空声砸向石台,炸开的气流掀飞三寸厚的沙土,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岩石。
——他在清场,想借风刃的威力逼野田现身,毕竟在高空,地下的偷袭最难防备。
但野田早顺着岩石缝隙往深处钻了半尺,身体紧贴着冰凉的岩石。
风刃的余波只震落他背上几片干土,连衣角都没蹭到,他甚至还趁机往翔太脚下的土层挪了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