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蛇妖不行啊,还没撑过三招!”
邻座的赌徒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溅在凌尘的衣摆上,他却没在意。
那赌徒将手中的筹码狠狠拍在栏杆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脸上满是懊恼:
“老子的钱又打水漂了!早知道押黑豹了!”
凌尘没有回头,目光仍牢牢锁在场中。
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仆从正拖着两具还有些抽搐的躯体离场。
他们手中的沙铲刮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将血污与黄沙混在一起,试图掩盖这场厮杀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青芸那身水绿的纱裙,想起裙摆上沾染的血污如何晕开,像极了此刻沙地上蛇血与黄沙交融的颜色;
又想起雷克燃烧着决绝的眼眸,那眼神,和方才熊罴濒死时不甘的目光,竟有几分相似。
心底那点属于人族的恻隐仍在,像埋在沙下的火种,未曾熄灭。
却多了层坚硬的壳,能护住那点温度,也能支撑他握紧手中的木斧。
他需要适应的,从来不是血腥本身,而是在这漫天血腥里,仍能保持清醒的自己。
——既不被杀戮吞噬心智,也不被恻隐绊住挥斧的手臂。
铜钟在远处轻轻敲了一声,沉闷的钟声穿透赌斗场的喧嚣,传入耳中。
——这是死斗场开始清场的信号。
凌尘直起身,掌心因长时间按在栏杆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石痕。
而握着木斧的那只手,指腹已被斧柄磨出淡淡的红印。
他最后看了眼赌斗场——那里的厮杀仍在继续,新的参赛者已踏入沙地,血珠溅在晨光里,像散落的火星,转瞬即逝。
转身走向死斗区域时,他的脚步比来时更稳了些。
每一步踩在石质地面上,都发出沉稳的声响。
腰间的木斧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却始终被他护在身侧。
晨雾已散,阳光穿过穹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将他的影子拉得笔直。
路过休息区时,他抬手摩挲着木斧的斧刃,指尖抚过刃口打磨出的弧度。
那是他无数个夜晚反复打磨的成果,此刻透着冷硬的质感,像握住了一份能支撑自己走下去的笃定。
踏入死斗区域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比赌斗场浓烈数倍,混杂着黄沙被烈日炙烤后的焦糊味,钻进鼻腔时带着刺痒的灼感。
场中央,两名赤裸着上身的仆从正用粗麻绳勒住败者的脚踝往场外拖。
尸身在沙地上摩擦出刺耳的“沙沙”声,拖拽痕迹拉出一道暗红的血线。
血珠与滚烫的黄沙迅速凝结成硬块,被路过的运尸车轮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溅起细碎的血沙。
铜钟的余音刚在穹顶消散,看台上的喧嚣尚未完全回笼。
凌尘找了个视野开阔的石栏位置站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凹凸不平的刻痕。
——那是往届选手用武器或指甲刻下的印记,深浅不一的纹路里嵌着沙砾与干涸的血垢,像是无数亡魂留在世间的痕迹。
他目光下意识扫过两侧看台,果然,不远处的阴影角落里,骨匠正斜倚在栏杆上,左臂的白骨战甲布满细密的裂纹。
那是前日与毒棘妖缠斗时留下的,裂纹边缘还泛着黑紫色的毒液痕迹,像蛛网般蔓延。
他垂着眼,指尖用沾着沙粒的指甲反复抠着右臂新结的血痂,指腹用力时。
血痂“啪”地剥落一小块,鲜红的血珠立刻沁出,顺着小臂的肌肉线条往下淌。
他却像毫无知觉,视线始终牢牢锁在场中,瞳孔微微收缩,仿佛要将每一寸沙地、每一道血痕都刻进眼里。
另一侧,亚力克的身影如铁塔般伫立在看台最前排的阴影里。
黑红色的鳞甲战甲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甲片缝隙间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阳光斜照时,血渍在甲片上晕出暗褐色的光斑。
他戴着一副狰狞的兽面面具,仅露出下颌线紧绷的冷硬弧度,喉结滚动时,能看见颈部甲片轻微的开合。
面具眼窝处的猩红眼眸半眯着,偶尔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
目光落在凌尘身上时,带着审视猎物般的锐利,像两把淬了冰的刀。
停顿片刻后,又毫不在意地转回头去,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同为第四组的选手,谁都清楚最终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死斗场。
看清对手的每一寸筋骨,记牢他们出招的节奏与实力短板,都是活下去的资本。
“铛——”裁判手中的铜锣骤然敲响,厚重的声响在空旷的死斗场中荡开,震得人耳膜发颤,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震动。
东西两侧的石门缓缓升起,绞盘转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石缝间的尘土与碎石簌簌落下,在沙地上堆起小小的土堆。
东侧石门后率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龙龟庞大的身躯渐渐显露。
他四肢如粗壮的石柱般撑起水桶般敦实的躯体,每一步踏在沙地上都发出“咚、咚”的闷响。
脚掌落下时,利爪深深嵌入黄沙,留下四个深陷的爪印,边缘还带着细碎的裂纹。
墨绿色的皮肤在晨光里泛着湿漉漉的油光,像刚从沼泽中爬出,与腹部浅绿的软鳞形成鲜明对比。
软鳞上还沾着上一场的血污,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斑块,顺着鳞纹的沟壑往下淌。
最骇人的是他背负的硬壳,层层叠叠的黑褐色鳞甲如盾牌般紧密拼接。
缝隙间嵌着沙砾与暗红的血垢,壳面布满尖锐的黄色锥刺。
根部粗如成年人的手腕,顶端利似刀锋,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冷硬的寒光。
偶尔他挪动身体,硬壳上的尖刺相互碰撞,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像是在向周围发出无声的警告。
龙龟的头微微抬起,深嵌在鳞甲中的双眼本是幽暗的光点。
此刻对上西侧石门后的阴影,瞬间亮起两道凛冽的寒光。
短粗的脖颈灵活地左右转动,厚鳞覆盖的褶皱里抖落几粒沙尘。
四肢末端的弯钩利爪在地上反复刨动,带起细碎的沙粒,爪尖划过沙地时发出“沙沙”的轻响。
每一次刨动都透着蓄势待发的狠劲,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对手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