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羽一步一步缓缓穿过那幽长的通道,眼前光影交错,待视线清晰起来,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处荒芜的山洞之中。
山洞四壁怪石嶙峋,透着丝丝寒意,而就在他的正前方,静悄悄地摆放着三个蒲团。
中间蒲团上的和尚,瘦骨嶙峋的身躯深陷在蒲团之中,仿佛已与蒲团融为一体。
他的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呈现出一种近乎青灰色的色调,犹如古老寺庙中斑驳的墙壁。
深陷的眼窝中,眼珠微微颤动,艰难地聚焦着视线,干涸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力发声。
唯有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像是破旧风箱在艰难拉动。
左边蒲团的道士,身体蜷缩着,好似一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
他的道袍早已破旧不堪,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露出干瘦如柴的四肢。
杂乱的须发肆意生长,一缕缕地耷拉在脸上,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手指干枯如树枝,微微弯曲着搭在膝盖上,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每一次的抽搐都伴随着身体的一阵轻颤,仿佛这具躯壳已难以承受灵魂的挣扎。
右边蒲团的儒生,面容憔悴得几近脱相,双颊深深凹陷,颧骨高高凸起。
他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原本整齐束起的发冠早已歪斜,几缕散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能凭借着一丝顽强的执念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生机,胸膛微弱地起伏,带动着破旧的衣衫轻轻摆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静止。
白浅羽警惕地环目四顾,只见这山洞之内,除了这三个奄奄一息的人,几乎空无一物,寂静得只剩下几人的微弱呼吸声。
此时,跟在她身后的儒生、和尚、道士也陆续穿过通道,踏入山洞。
他们面色凝重,一言不发,脚步匆匆径直朝着蒲团上的三人走去。
待靠近蒲团,他们的身体渐渐化作点点璀璨星光,如灵动的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而后缓缓融入了蒲团上那三人的身体之中。
刹那间,坐在中间的和尚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手指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紧闭许久的双眼,那双眼眸浑浊中透着一丝光亮;
两侧的道士和儒生也有了反应,道士的手臂缓缓抬起,像是在承受着千斤重担,每抬一分都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他艰难地拨开了那一头盖住眼睛、杂乱无章如荒草般的头发;
儒生同样吃力地抬起手,将自己的发冠扶正。
然后三人目光炯炯地看向白浅羽,眼神中交织着渴望与疲惫,仿佛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曙光。
和尚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聚力量,随后缓缓抬起,朝着白浅羽轻轻招手,声音沙哑且微弱地说道:“施主,走到我们面前来。”
白浅羽凝视着蒲团上渐渐有了生机的三人,心中满是疑惑,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和尚面前,目光中带着探究与关切,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们以这样一种状态存活下来?”
白浅羽没想到在这南境之中,会出现如此一位特殊的第九境强者。
原来当那三个人与蒲团上的三人融合之后,白浅羽敏锐地在他们身上察觉到了道的痕迹。
她心中暗自思忖,具备道的痕迹之人,自己也并非从未见过,可像这般由三个人一同承载的道,却实在是闻所未闻。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这三个人所承载的道,并非三千道中的任何一条,而是一条前所未有的新道。
这条新道和三个人,这本应如繁星帮耀眼,被世人所知晓。
而现如今这条新道。不仅没有被任何人发觉,反而被困于这荒芜之地,面临着消逝的危险,仿佛是命运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和尚嘴角微微上扬,却尽是苦涩之意,他缓缓摇头,轻声道:
“这一切本应如此,却又不该如此。施主可愿听一听我们的故事?”
白浅羽轻点下颌,神色专注而诚恳,说道:“当然愿意。”
和尚胸脯微微起伏,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闭上双眼,眉头轻皱,似是思绪已飘回那遥远而缥缈的曾经:
“不知是在多久之前?许是千年,万年,亦或十万年甚至更久。
那时,我等三人刚晋升第八境,正值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之际。
为了探寻突破第九境的机缘,便来到了此处,也就是这青云洞天之中历练。”
和尚微微顿了顿,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波澜:
“青云洞天迥异于其他洞天,其广袤程度竟达半个道界之大,实乃十二个洞天之中最为宏大的一处。
尤为关键的是,彼时的青云洞天与外界不同,它全然能够容纳上三境的修士进入。
于是,我等便毅然决然地选定此地展开历练。
岂料,这一抉择,竟成了无数灾祸的开端,不仅葬送了诸多性命,还令我等三人深陷于此,不得解脱。”
言至此处,和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胸脯随之剧烈地起伏,随后双唇紧闭,不再言语。
只那脸上的悲戚之色愈发浓重,显然是深陷于往昔那段惨痛经历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
那道士淡淡地瞥了和尚一眼,微微仰头,目光似穿透了眼前的虚空,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之中,继而启唇说道:
“想当年,我等三人初入第八境,尚在青云洞天中历练之时,真可谓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自以为第九境触手可及,便将修炼之事暂且搁置一旁。
悠悠近千年岁月,我等足迹遍布青云洞天的每一处名山大川。
其间,不乏有志趣相投者与我等结为挚友,然亦有诸多刻骨铭心之事,令我等心境波澜起伏,修道之心亦悄然生变。”
言罢,道士缓缓垂下眼帘,双手拢于袖中,沉默良久。
那寂静的模样,仿若沉浸在对往昔的深切怀念里,又好似在心底暗自懊悔曾经的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