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历史的尘埃落定,当时间的河流冲刷去无数煊赫一时的名姓,李斯之名,非但没有湮没于岁月的洪流,反而如同经过烈火反复淬炼的真金,在时光深处愈发熠熠生辉,牢牢镌刻在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之中——“青史留芳名”。这“留芳”,绝非指其个人品德之完美无瑕,而是指其功业之宏伟、影响之深远、人生际遇之跌宕传奇,使其在汗牛充栋的史册中,占据了不可撼动、无可替代的一席之地,成为后世无论从何种角度回望,都必须直面、必须浓墨重彩书写的枢纽性人物。
在官方修撰的正史殿堂中,无论执笔者秉持何种史观、笔法如何含蓄凝练,都无法绕开他留下的磅礴身影。从《史记》到《汉书》,再到后世历代正史,都不得不以浩繁的卷帙,翔实记录他如何以客卿之身,辅佐始皇帝,运筹帷幄,横扫六合,完成天下一统的定鼎之功;详尽描述他如何“明法度,定律令”,推行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为帝国奠定千年制度基石的开创性贡献;郑重记载他在沙丘之变那风云诡谲的关头,如何以老辣的政治手腕力挽狂澜,稳定国本的惊世之举;亦会以或显或隐的笔触,提及他晚年功成身退、归隐林泉、着书立说的智者风范与通达境界。他的传记,必然是史家倾注心力、反复打磨的核心篇章。太史公或许在字里行间对其权谋机变、对其与韩非的恩怨纠葛略表唏嘘,然对其整体的历史地位,尤其是“再造大秦”、“定千秋制度”的宏图伟业,则于客观叙事中给予至高的肯定。李斯之名,已与商鞅变法、秦始皇一统、汉武帝拓边等决定文明走向的宏大叙事紧密交织,共同构成了中国从上古封建走向中古集权帝国的历史中轴。
在更为精深专研的史论、政书、典籍注疏与私人着述构成的学术星空中,李斯更是被反复聚焦、深入辨析乃至激烈争鸣的思想坐标。历代学者探讨其深植于荀学又归于法术的治国理念,剖析其各项政治、经济、文化政策的得失利弊,争论其历史功过究竟孰为重轻。无论是尊其为“千古一相,制度宗师”,还是批其法家之术“严而少恩”,皆无法忽视他作为关键实践者的存在。他的名字,成为研究秦朝兴衰、中国政治制度演进、法律思想源流、行政体系构建乃至文化整合历程时,必须深入叩问的核心密码。他的《谏逐客书》作为千古政论名篇,其《苍颉篇》所代表的文字统一工程及其精神遗产,连同其晚年的哲学思考与着述,被后世学者不断校勘、注释、阐发,成为思想史与文化史研究中历久弥新的经典文本。
尤为重要的是,李斯所获得的“青史留芳名”,具有一种超越具体王朝更迭的永恒属性。无论后世继起的是强汉、盛唐,还是文宋、刚明,其制度设计者与史书编纂者在追溯中央集权官僚帝国体制的源头时,都必然要溯流而上,归于秦制,而秦制蓝图最主要的绘制者与执行者之一,便是李斯。他所深度参与构思并强力推行的那套以皇帝制度、三公九卿、郡县行政、法律令式为骨架的治理模式,虽经损益变通,其核心精神却为后世历代王朝所承袭与发展,成为传统中国政体的基本范式。这使得李斯之名,早已超越了个人荣辱,与这套塑造了中国两千年政治文明的根基性制度融为一体,被深深写入了中华文明的制度基因与历史记忆之中,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朽”。
因此,“青史留芳名”对李斯而言,绝非虚誉或浮名。它代表着,他凭借其真实不虚、震古烁今的历史功业与充满张力的传奇人生,成功地将自身熔铸进了历史长河最关键的河道之中。他的名字,已成为那段开天辟地、铸造华夏新形态的历史时期最鲜明的象征符号之一,化作了一座无论时代浪潮如何变迁,始终屹立于历史认知原点的巍峨丰碑,吸引并等待着后人永恒的凝视、解读与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