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斯沉浸于着书立说、开阔世人眼界的宏大事业之时,生活也为他的晚年带来了最温暖的慰藉。他的幼孙李赟(yun,虚构名),年方七岁,在这充满新知与探索气息的家庭环境中,竟“聪慧”早露,“显”露出了非同寻常的“天赋”,尤其是对那些星辰宇宙、山川地理的奥秘,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和惊人的领悟力。
李赟是次子李瞻的幼子,因其父常年在外游学或任职,便更多地留在祖父身边教养。这孩子不像其他孙儿那般只喜欢追逐嬉闹,反而常常安静地坐在书房一角,或是在庭院的老槐树下,聚精会神地听祖父与桓谨先生等来访者谈论天下大势、海外奇闻,或者看祖父在沙盘上推演地势、在纸上勾勒《寰宇志》的草图,那专注的神情,全然不似一个总角之年的孩童。
最让李斯感到惊异乃至暗自欣喜的,是李赟对浩瀚星空那份近乎痴迷的喜爱。夏夜纳凉,其他孩子早已在蒲扇轻摇中沉入梦乡,李赟却常常依偎在李斯膝边,仰着小脸,痴痴地望着那缀满钻石般的深邃天幕,问出许多充满童真却又触及本质的问题,常常令博览群书的李斯也需沉吟片刻。
“祖父,为什么星星会眨眼睛?是它们在对我们说话吗?”
“那颗又亮又带着一点红色的星叫什么?(指荧惑,即火星)它离我们有多远?上面也有人住吗?”
“为什么冬天看到的星星和夏天不一样?它们是不是也和候鸟一样,会飞来飞去?”
李斯便会将自己所知有限的天文知识(如甘石星经的记载),结合“牛郎织女”等古老传说,耐心地讲给他听。令他惊讶的不仅是李赟能迅速记住那些星辰的古称(如北辰、太白、岁星),更是这孩子竟能敏锐地观察到星辰位置随季节的缓慢变化,甚至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用木炭在石板上画出了北斗七星及其斗柄指向变化的歪歪扭扭却方位大致不差的示意图,这让李斯心中震撼不已。
此外,李赟对祖父正在编撰的《寰宇志》也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浓厚兴趣。他常常踮着脚尖,小手扒在宽大的书案边,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些描绘海外风物、异域山川的简陋图样和密密麻麻的文字,问题如同泉水般涌出。
“祖父,身毒的大象鼻子真的那么长吗?它们怕我们这里的老虎吗?”
“您说的那个出产亮晶晶白银的倭岛,是在太阳每天早晨起床的海里吗?坐船要多久才能到?”
“大海的那一边,那些颜色、头发都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他们也吃饭、睡觉、有爸爸妈妈吗?”
李斯逐渐发现,这幼孙不仅记忆力超群,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强烈的空间想象力和朴素的逻辑推理能力。当李斯大致描述海船从南海郡出发,如何借助冬季的东北季风南下,又如何在夏季凭借西南风驶向西洋(印度洋)时,李赟竟能捡起小木棍,在院子的沙地上画出弯弯曲曲的航线示意图,并追问关键:“如果没有风,大船是不是就困在海上了?为什么冬天的风是从家里往外吹,夏天的风却是从外面往家里吹呢?” 这种对自然规律的直觉性追问和空间思维的早期萌芽,让李斯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他的长子李由继承了他的政治衣钵,在朝为官;次子李瞻则醉心于格物工学,对器械制造颇有心得;而眼前这个幼孙,其天赋似乎并未局限于经史子集或具体技艺,而是天生就对探索宏观的、未知的物理世界和浩瀚宇宙充满了纯粹的热情。这或许正是帝国未来迈向更广阔舞台时所亟需的——不仅仅是善于治理内部的能臣干吏,也不仅仅是精于奇巧的工匠,更需要有仰望星空之勇气、胸怀宇宙之好奇的真正探索者与思想者。
李斯看着幼孙那清澈得如同山泉、却又充满无尽求知欲的眼睛,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与崭新的希望。他仿佛在这孩子稚嫩的身影上,看到了帝国未来更遥远、更壮丽的梦想图景。他不再仅仅将李赟视为承欢膝下、天真烂漫的普通孙儿,而是开始有意无意地加以引导,给他讲述更多关于星象的初步规律、地形的成因推测、海外探索的冒险故事,甚至将《寰宇志》中一些关于季风、潮汐、主要山川走向的、适合孩童理解的简单知识,用最浅显的语言亲自讲解给他听。
“幼孙聪慧显天赋”,这暮年时分意外的发现,如同温暖而明亮的夕阳余晖,为李斯生命的最后阶段,增添了无法替代的温馨亮色。他深刻地意识到,文明的火炬传承,并不仅仅是典籍的保存和知识的灌输,更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勇于探索的精神和开阔包容的眼界,能够跨越代际,生生不息。在这个天赋初显的幼孙身上,他欣慰地看到了自己未尽事业的延续,也看到了帝国未来走向星辰大海的、虽渺茫却已现端倪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