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二年,初春。关中大地尚未完全从冬眠中苏醒,空气中还带着料峭寒意,但整个秦国却如同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起来。旌旗蔽日,鼓角喧天,一场关乎国运的超级大战,拉开了帷幕。
咸阳城外,渭水之滨,巨大的校场上,六十万秦军精锐列成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方阵。戈矛如林,甲胄鲜明,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这不仅仅是军队,这是秦国积六世之余烈,凝聚了整个国家力量的铁拳!
秦王嬴政亲率文武百官,登上高高的拜将台,举行隆重的出征仪式。他亲手将象征最高军权的虎符和斧钺授予王翦。
“老将军!大秦的国运,寡人的期望,就托付给你了!”嬴政握着王翦的手,沉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重托。
王翦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他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虎符斧钺,声音洪亮而坚定:“老臣受国厚恩,敢不效死!此去,必平荆楚,扬我大秦国威于天下!”
“风!风!风!大风!”六十万将士齐声高呼,声浪如同雷霆,震撼天地,表达了必胜的决心与信念。
仪式完毕,王翦并未立刻下令开拔。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召集所有军侯(高级将领)以上军官,下达了一条看似奇怪的命令:“各军扎营,深沟高垒,无我军令,不得与楚军接战!违令者,斩!”
命令传出,不仅楚军疑惑,连秦军内部一些求战心切的将领也感到不解。大军远征,利在速战,为何反而要坚守不出?
王翦对此的解释只有一句:“楚人轻剽,其军易躁。我以静制动,挫其锐气,待其粮草不济,士气低落,再击之,可事半功倍。”
他选择的进攻路线也极为稳妥,主力出武关,经南阳,目标直指楚国北境重镇平舆、寝丘一带。这里地势相对开阔,利于大兵团展开和后勤补给,避免了过早进入楚国的水网丘陵地带。
与此同时,一场规模空前的后勤保障战役,在李斯的统筹指挥下,早已悄然展开。
“六十万人,人日食两升,一日便需一万两千石粮草!这还不算马匹的草料,损耗的兵器甲胄,民夫的消耗……”治粟内史(掌管国家财政粮食的官员)面对李斯,愁眉苦脸地报着数字,感到压力如山。
李斯坐镇御史大夫府,面前堆满了来自各郡县的文书。他神色冷静,条分缕析:
“第一,关中、巴蜀、河东,所有官仓存粮,除必要的战略储备和民用周转,全部优先供应南征大军!调拨序列,由我亲自核定。”
“第二,启用所有驰道、直道,设立沿途补给站。征发三晋故地民夫五十万,分段运输,人歇货不歇。严令各郡守,保障道路畅通,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第三,令少府(掌管皇室财政和手工业)所属工匠坊,全力打造箭簇、戈矛、弩机,尤其是应对水战的器具,需加紧研制。”
“第四,严查各地粮商,严防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扰乱军需市场。”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通过高效的秦朝行政系统,迅速传达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国家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络,开始为前线的六十万大军输送养分。
然而,楚国也并非毫无准备。大将项燕深知秦军势大,不能力敌,采取了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策略。他将主力部署在纵深地带,利用地形节节抵抗,同时派出小股部队不断袭扰秦军漫长的粮道。
战争初期,陷入了诡异的僵持。王翦大军缓慢而坚定地向南推进,每到一处,必先扎稳营盘,巩固防线,如同巨蟒缠身,不给楚军任何可乘之机。他甚至在营中组织士兵进行投石、跳远等游戏,保持士气体力,一副准备长期驻扎的架势。
项燕几次试图引诱秦军主力决战,甚至故意示弱,但王翦始终不为所动。他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数月。六十万大军驻扎在外,每日消耗巨大,咸阳城中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质疑王翦是否年老怯战,空耗国力。甚至有人暗中向嬴政进言,提醒他警惕王翦拥兵自重。
嬴政心中也难免有些焦虑,他派出使者前往军中劳军,实则也有探查之意。
使者回报:“王老将军每日只在营中与士卒同食,督促将士游戏休憩,并再次上书,请大王赐予良田美宅,为子孙计。”
嬴政闻报,不由再次失笑,对左右的李斯等人道:“王老将军如此,寡人复何忧哉?”他彻底放下心来,不仅再次赏赐,更严令后方,必须确保前线粮草辎重供应,不得有误。
李斯深知,这是王翦的又一次高明表演,彻底消除了嬴政的疑心。他也更加全力以赴地保障后勤,他知道,王翦的耐心,正在为最终的致命一击积蓄力量。这场国运之战,比拼的不仅是前线的将士,更是双方统帅的意志、谋略,以及整个国家的综合实力。
而在楚国境内,随着时间的推移,项燕的压力越来越大。数十万大军长期集结,对楚国的粮草消耗同样是巨大的。楚王负刍和部分贵族开始不耐烦,不断催促项燕出战。楚军将士见秦军始终不攻,最初的紧张感逐渐松懈,士气开始低落。
僵局的打破,只需要一个契机。王翦在等待,等待楚军移动,等待他们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南方的天空下,两只巨兽在对峙,空气仿佛凝固,只待那石破天惊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