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烈火谷时,已是深秋。山路两旁的枫叶红得似火,与谷中常年不熄的地火交相辉映,倒比离开时更多了几分暖意。刚走到寒魄潭边,唐枫便看到潭边新栽了一排梅树,枝桠光秃秃的,却已能看出遒劲的风骨。
“回来了?”韩风坐在潭边的青石上,手里摩挲着个紫砂茶壶,壶嘴冒着热气。
“师父。”唐枫走上前,将从青州带回的一包云雾茶递过去,“聚义堂的弟兄说这茶能安神,给您带了点。”
韩风接过茶包,放在鼻尖闻了闻,笑道:“有心了。青州的事,处理得不错。”
“多亏师父指点。”唐枫在他身旁坐下,目光落在梅树上,“这梅树……”
“等下雪时,就好看了。”韩风呷了口茶,“寒潭配红梅,最能磨性子。你在青州历练,虽守住了地脉与人心,却少了点‘静’。”
唐枫一愣。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却没想到还是被师父看出了端倪。在青州时,他总想着速战速决,无论是对付熊三,还是整顿聚义堂,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虽高效,却少了些转圜的余地。
“弟子愚钝。”
“不怪你。”韩风摆摆手,“少年人嘛,总想着一往无前。可你看这梅树,”他指着最矮的那株,“根在寒潭边,枝却向着暖阳,既耐得住冰寒,又盼得着春意,这才是活得通透。”
唐枫望着梅树枝桠,忽然想起凌师姐的水火令,想起冰火同炉的淬心丹。原来刚柔并济,不止于灵力,更在于心境——既要有斩断黑风寨的果决,也要有守着聚义堂慢慢重建的耐心。
接下来的日子,唐枫每日除了在烈焰堂修炼,便会来寒魄潭边静坐,看着梅树枝桠在风中摇曳。他试着将在青州历练的感悟融入灵力,让焰心中的赤红与冰蓝更自然地流转,不再刻意追求平衡,反倒有了种行云流水的韵律。
这日清晨,他刚走到潭边,就见韩风正用灵力催动梅树。只见光秃秃的枝桠上,竟冒出了点点花苞,莹白中透着粉红,在寒雾中显得格外娇嫩。
“试着用焰心催开它们。”韩风笑道。
唐枫依言伸出手,焰心在掌心缓缓旋转。他没有用炽热的地火之力,而是调出其中冰蓝的寒潭灵力,像春风拂过般,轻轻包裹住花苞。奇异的是,那点寒意非但没有冻伤花苞,反而像给它们裹上了层保护膜,让花苞在寒风中更舒展了些。
接着,他再注入一丝温润的地火灵力,不多不少,刚好够花苞吸收。只见花苞“噗”地绽开,花瓣层层舒展,露出嫩黄的花蕊,在寒潭的白雾中,美得像幅水墨画。
“这才是‘火候’。”韩风抚着胡须,“催花如此,待人处事亦如此。该冷时护其根本,该暖时助其生长,急不得,也慢不得。”
唐枫望着盛开的梅花,忽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他体内的焰心猛地旋转起来,赤红与冰蓝的光晕彻底交融,化作一道淡淡的金芒,游走在经脉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圆融、更灵动。
“炼气六层了。”韩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来这梅树没白栽。”
唐枫低头看着掌心流转的金芒,心中再无滞涩。他终于明白,师父让他守梅、催梅,并非只为了悟道,更是让他在寒潭的清冽与地火的温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就像这梅花,于寒冬中绽放,不争春,却自有风骨。
此后,每当寒魄潭边的梅花盛开,唐枫都会来此静坐。他的灵力在梅香中愈发沉静,心境也在冰火交替中愈发通透。离开青州时带的那点锐气,被磨成了温润的锋芒,既藏着护人的温度,也带着斩棘的力量。
深冬第一场雪落下时,寒魄潭边的梅树已开满了红梅。唐枫站在雪中,看着雪花落在花瓣上,瞬间融化成水珠,顺着花瓣滴落,在潭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他忽然想起与林月瑶的百年之约,想起落霞峰的晚霞,心中充满了期待。
或许,等百年后再相见时,他的火焰,会像这寒潭边的红梅,既有焚天灭地的力量,也有映雪绽放的温柔。
而这条路,他才刚刚走了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