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带着点初秋的凉意，阳光透过宿舍楼前的梧桐叶，在地上织出一张晃动的光斑网。
“快点快点，再晚点，食堂的肉包就没了。”王星催促着，脚下像踩了风火轮，牛仔短裤的裤脚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我跟在后面，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薄外套，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图案。
我回头看了眼落在最后的赵浣溪，忍不住笑道:“浣溪，你还在搁那臭美呢？镜子都快被你盯出洞了。你还不走啊！”
赵浣溪正对着宿舍门口的穿衣镜摆弄头发，他那撮染成明黄色的刘海被梳得整整齐齐，发胶喷得一丝不苟，连额前的碎发都乖乖贴在头皮上。
听到我的话，赵浣溪转过身，对着镜子最后照了照侧脸，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喜欢臭美，怎么了？男生精致点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王星坐在台阶上系鞋带，抬头冲他挤了挤眼睛，“你该不会是盘算着去食堂跟你喜欢的林悦汐学姐偶遇吧？特意打扮这么帅。”
“就是。”正在系鞋带的陈默忽然抬起头，推了推黑框眼镜，憋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他平时话最少，此刻突然接话，反倒比谁的调侃都有分量。
赵浣溪的脸“唰”地红了，像被泼了层红墨水，连耳根都透着粉色。他赶紧背过身去，假装整理外套的拉链，嘴里嘟囔着：“哪有……我就是为了个人形象，谁要跟她偶遇啊。”
“哦——”我拖着长音，故意拖长了尾调，“可你的脸红都出卖你了。刚才镜子里的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好啦好啦，别调侃我了。”赵浣溪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走走走，去吃早饭，再不去，真的就没饭吃了。”
“好好好，不说了。”王星笑着跟上，拍了把他的后背，“不过说真的，你今天这发型挺精神，林学姐见了肯定眼前一亮。”
“再胡说我揍你啊！”赵浣溪回头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往食堂走，路上遇到不少抱着书本的同学，大多行色匆匆，只有他们几个还在慢悠悠地打闹。
赵浣溪走在中间，双手插在裤兜里，时不时抬头往食堂的方向瞟，脚步却有意无意地放慢了些。
“我们待会儿打算吃什么早饭？”他忽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眼睛却瞟向远处的食堂门口。
陈默走在最外侧，闻言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看看吧，有啥吃啥。”
王星立刻接话：“我要吃肉包和豆浆，昨天没抢到，今天必须拿下。”
我笑着说:“我跟你一样，再加点咸菜，配着吃才叫那个香。”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宿舍楼拐角，再往前拐个弯就是食堂。
就在这时，赵浣溪忽然停下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食堂门口的石板路上，两个女生正并肩往里走，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正是林悦汐。她身边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穿着运动服。
“咳咳。”我用胳膊肘碰了碰赵浣溪，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促狭，“浣溪，你老婆。”
赵浣溪的脸“腾”地又红了，比刚才更甚，他赶紧低下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声音细若蚊吟:“还说……你都不害臊吗？”
王星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地就要往前冲：“我上去帮你要微信？保证三句话搞定。”
“别，别，别！”赵浣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差点把王星拽个趔趄，“千万别去找她要微信，她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叹气：“你怎么就这么怂呢？喜欢就上呗，大不了被拒绝，总比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强。”
“时机还不够成熟。”赵浣溪梗着脖子辩解，眼睛却偷偷往林悦汐的方向瞟——她已经走到食堂门口，正侧过头跟身边的女生说着什么，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泛着浅金色的光。
一直没说话的陈默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赵浣溪，慢悠悠地说:“浣溪，你真是个怂包。连个微信都不敢加，难道就不想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颗小石子，在赵浣溪的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赵浣溪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陈默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怂，每次远远看到林悦汐就心跳加速，别说要微信了，就连跟她对视都怕得要死。
“算了算了，不加就不加。”我见浣溪的脸色不太好，赶紧打圆场，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后悔的是你自己，到时候被别人追走了，可别躲在被子里哭。”
“我听说那个学姐不会加男生微信的。”赵浣溪低声说，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又怎么样？”我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她不加，至少让她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总比现在当个隐形人强。”
我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加油吧，为自己的幸福努努力，别留遗憾。”
赵浣溪没说话，只是望着林悦汐走进食堂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我说得对，可心里的那点胆怯像块大石头，压得他迈不开腿。
林悦汐和那个女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食堂门口的玻璃门后。
赵浣溪还站在原地。
“走了，再不去真没吃的了。”王星拉了他一把，“说不定还能在食堂里跟她坐邻桌呢。”
这句话像是给赵浣溪注入了点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跟着我们往食堂走。脚步依旧有点慢，眼睛却忍不住在食堂门口的人群里搜寻。
走进食堂，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早餐的香气混着蒸汽弥漫在空气里，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赵浣溪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在食堂里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林悦汐和那个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豆浆、油条和小笼包，正低头说着什么，时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
“坐那边吧。”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故意指了指离林悦汐不远的一张空桌。
赵浣溪的脸又红了，却没反对，跟着我们走了过去，坐下时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侧脸能隐隐约约看到林悦汐的方向。
王星去排队买早饭，陈默拿出单词本背了起来，我则看着赵浣溪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
我心想:“浣溪这小子，明明紧张得要死，还非要装作若无其事，眼睛却一秒钟都没离开过林悦汐的方向。”
“喏，你的肉包。”王星端着餐盘回来，把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放在赵浣溪的面前，“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赵浣溪拿起一个肉包，咬了一小口，心思却完全不在食物上。他看到林悦汐拿起一个小笼包，小心翼翼地咬开，吹了吹气，嘴角沾了点汤汁，她身边的女生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两人相视一笑，画面温馨得像幅画。
“看傻了。”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赵浣溪猛地回过神，赶紧低下头啃包子，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谁看了……”他含糊不清地说，声音里却没了刚才的底气。
我看着赵浣溪的这副样子，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潇瑶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紧张得手心冒汗，连话都说不连贯，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
或许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是这样吧，既胆怯又勇敢，既笨拙又真诚。
“其实，林学姐刚才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我忽然说，语气平淡。
赵浣溪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真的？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
“就刚才你低头啃包子的时候。”我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她还跟身边的女生说了句什么，好像在笑。”
赵浣溪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紧张地抓着头发:“她是不是看到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完了完了……”
“逗你的。”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你就那点出息。”
赵浣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却没真的生气，嘴角反而悄悄勾起了一点弧度。
赵浣溪心里的紧张好像被这阵笑冲淡了些，连肉包都觉得香了点。
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桌面上，暖融融的。
林悦汐和那个女生已经吃完早饭，起身往外走，经过我们桌旁时，林悦汐的目光无意间扫了过来，正好和赵浣溪对上。
赵浣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看到林悦汐的眼睛弯了弯，像是笑了笑，然后就转身跟着朋友走了出去。
“她……她刚才是不是对我笑了？”赵浣溪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好像是。”我点点头，认真地说，“说不定她早就注意到你了呢。”
赵浣溪看着林悦汐消失的方向，愣了半天，忽然抓起桌上的豆浆，“咕咚”喝了一大口，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
“下周一军训，我一定要跟她说话。”他握紧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就算不给微信，说上一句话也行。”
王星和陈默都抬起头，看着赵浣溪眼里的光，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知道，这小子心里的那点胆怯，终于被刚才那个不经意的对视冲开了一道缝。
或许不用等太久，我就能看到赵浣溪像个真正的勇士一样，朝着自己喜欢的人迈出第一步。
食堂里的喧闹还在继续，肉包的香气混着晨光，在空气里酿成了甜甜的味道。
少年人的心事像藏在蒸笼里的热气，看似看不见摸不着，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升腾，带着点期待，等待着破笼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