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被遗忘的枯寂之地,时间的尘埃厚重得足以掩埋历史。
一座尖顶城堡,像是垂死巨兽的嶙峋骸骨,刺破灰蒙蒙的天穹。它的墙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风在残破的窗棂间穿行,奏出呜咽的哀歌。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这种死寂的灰色调中,没有一丝鲜活的色彩,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绝望混合的冰冷气息。
这里是艾希勒世界,一个已经被“腐败”侵袭了整整一千年的垂死家园。
城堡最深处的大厅,一座庞大而繁复的魔法阵占据了整个地面。
阵纹是用某种银色的液体绘制而成,即便在昏暗中也散发着微弱的光,每一个符文都扭曲、盘结,充满了凡人无法理解的玄奥与力量。
数十名女巫,赤裸着身体,静立在法阵的各个节点上。她们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上面同样用黑色的颜料绘制着与地面法阵相互呼应的神秘花纹。
她们的口中,正同时吟诵着一种古老而艰涩的咒语,那音节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仿佛是灵魂与虚空的直接共鸣。
法阵的最中央,站着一个身影。
她有着一头流泻的亮银色长发,在晦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月光。即便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她是艾薇,这一代女巫团最后的首席,也是这场豪赌的主持者。
“......嗡......”
法阵的光芒陡然一盛,艾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缕鲜血从她的鼻腔缓缓流下,滴落在银色的阵纹上,瞬间被吸收,化作了驱动法阵的燃料。
她紧闭着双眼,将自己全部的心神与灵魂,都化作了一道微弱的信号,投向了无尽、冰冷的虚空。
救救我们。
我们的家园正在死去。
千年了。
整整一千年了。
腐败的域外旧神,从世界之壁的深渊裂隙中喷涌而出,将整个艾希勒拖入了无尽的沉沦。
曾经翡翠般的森林,如今只剩下扭曲、碳化的枯木;曾经奔腾不息的生命之河,如今流淌着灰黑色的粘稠液体;曾经翱翔于天际的狮鹫与巨龙,如今都变成了骨肉外翻、滴淌着脓液的畸变怪物。
他们的文明也曾辉煌。
太阳王朝的黄金军团,曾用附魔的战锤与圣光,将第一波腐败生物砸成齑粉。但圣光终会黯淡,英雄也会流血。
当不死的腐败大军淹没了一切,当伟大的君王阿尔托里斯从尸骸中重新站起,用他那柄曾经守护了王国三百年的“烈阳圣剑”亲手斩下了阿嘉丽王后的头颅时,所有人都明白了。
腐败,是无法战胜的。
它不只是毁灭,更是污染与同化。
无数的英雄、勇士、智者,前仆后继地投入到这场绝望的战争中。他们尝试过魔法,尝试过科技,甚至尝试过自我基因改造,企图用一种“进化”来对抗“污染”。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那些最强大的战士,最终都变成了腐败最凶恶的爪牙。那些最智慧的学者,构建出了最完美的腐败温床。这个世界所有的反抗,都最终变成了壮大敌人的资粮。
自救之路,已经彻底断绝。
于是,他们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世界之外。
向着冰冷死寂的虚空,向着那些传说中遨游于宇宙间的伟大存在、真正的神明,发出祈祷。
这同样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神灵,并非慈善家。
一个濒临死亡、毫无价值、甚至可能将自身“腐败”瘟疫传染过去的世界,对于高高在上的神明而言,就是一块发霉腐烂的肉。别说吃了,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神灵的决策都是冷酷无情,他们理智傲慢,赔钱的亏买卖凭什么去干?
他们赔上了无数女巫的生命,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虚空广播。
绝大多数祈祷,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偶尔有几次,她们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但回应她们的,是更加恐怖的存在。有一次,一个回应的“神”,要求她们献祭掉世界仅剩的所有新生儿;还有一次,一个散发着甜腻香气的存在,几乎将她们整个女巫团诱骗成了只会交媾与繁殖的血肉温床。
每一次尝试,都是一次血淋淋的教训。
每一次失败,都让她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变得更加微薄。
这一次,是她们最后的尝试了。
她们献祭了女巫团最后的圣物,燃烧了几乎所有的生命力,只为将这缕求救信号,传递得更远,更清晰。
艾薇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灵魂仿佛被无数根针扎刺,随时可能被虚空的风暴撕成碎片。
也许,这又是徒劳的一次吧……
也许,艾希勒的命运,早已注定。
就在她即将放弃,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瞬间。
一道金光。
一道微不可查,却又霸道至极的眩光,仿佛一柄洞穿了宇宙的利剑,精准无比地刺破了艾希勒世界的灰色帷幕,悍然降临!
“轰——!”
整个魔法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道眩光并非温和的回应,它带着一种巡视领地般的审视与傲慢,如同看木偶戏一般的戏谑与嘲弄,直接锁定了艾薇的灵魂。
艾薇骤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赤红色的眼瞳,此刻却因为极致的震惊与狂喜,收缩到了极致。
她“看”到了。
在那道光的源头,她窥见了一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超然而又伟大的存在。
那不是仁慈的光,不是悲悯的善。
那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意志!祂的存在本身,就让世界为之扭曲,让时间为之凝滞,不可揣测,不可祈祷,不可违逆。
在祂的面前,艾希勒世界的“腐败”,就像是餐盘上一点碍眼的污渍。
而她们的祈祷,则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终于等来了投食的巨龙。
神!
这才是真正的神!
不是那些索求祭品的邪物,不是那些玩弄人心的虚空诡影!而是一位拥有无上伟力,足以碾压一切的......至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