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塔,观星阁核心禁地之一。
林昊站在高达三百丈的巨塔底层,仰望着螺旋上升的星辰玉阶。塔内没有烛火,墙壁上镶嵌的亿万颗星辰石自然发光,将整座塔映照得如同置身星河。空气中弥漫着古老典籍特有的灵气与尘埃混合的气息,那是时光沉淀的味道。
“星典阁共九层,”引路的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朴素灰袍的老者,他的双眼是奇异的银白色,仿佛能映照星辰,“一层为星象历法、二层为阵法符箓、三层为丹器百工、四层为万族志异、五层为上古秘闻、六层为帝级功法残卷、七层以上……非皇族核心不可入。”
老者名为“星枢”,是星典阁的守阁人,据说已在此守护三千年。
“陛下特许,你可在一至五层随意阅览,”星枢的银白眼眸扫过林昊,目光在他腰间新得的金色身份令牌上停留一瞬,“每日辰时开阁,子时闭阁,不可携卷外出,不可损坏典籍,不可在阁内动武——违者,废修为,逐出皇朝。”
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晚辈明白。”林昊躬身。
星枢点点头,身影化作星光消散,只留下一句话在塔内回荡:“记住,知识本身便是力量,也是诅咒。”
林昊踏上星辰玉阶。
第一层浩瀚如海,一排排星辰木书架望不到尽头,每本书籍都笼罩着淡淡的星光护罩。他没有在此停留,径直向上。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他匆匆掠过,直至第五层。
这一层的空间明显小了许多,只有九座独立的星辰玉台,每座玉台上悬浮着三五本或卷轴或玉简的典籍,都被更强大的星光禁制笼罩。
林昊走向中央那座玉台。
台上有三件典籍:一枚裂痕斑斑的龟甲、一卷非金非帛的古老卷轴、一本以星辰兽皮制成的厚册。
他伸手触碰龟甲外的禁制——身份令牌微光一闪,禁制如水流般分开。
龟甲入手温凉,上面刻着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抽象的道纹图案。当林昊神识浸入其中,那些道纹仿佛活了过来,在意识中重组演化,传递出断续的信息碎片:
“……混沌初判,源珠孕生……纳诸天本源,载万道之始……”
“……大战起,源珠碎九……散落诸天,成道争之机……”
“……得其一者可窥本源,得其三者可掌法则,得其六者可逆时空,得其九者……”
最后一句残缺不全,仿佛被某种力量生生抹去。
林昊心神震动。
九枚碎片!混沌源珠竟碎裂成九枚!而他体内的混沌珠,显然只是其中之一。
他放下龟甲,拿起那卷古老卷轴。
卷轴展开的瞬间,一幅浩瀚的星图在眼前展开——那不是现世的星图,而是标注着上古时期星辰位置的“古星图”。图中,九颗特殊的星辰被重点标注,旁边以小篆古字注释: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为引,辅以紫微、太阴,九星对应源珠九碎片散落之方位。”
林昊目光落在“开阳”星的位置——按古星图推算,那正是如今东极星域所在的大致区域!
难道……混沌源珠的某块碎片,就藏在这片星域?
他继续往下看,卷轴末尾有一段以鲜血书写的警示:
“源珠碎片自有灵性,非大气运、大因果者不可得。强求者,必遭反噬,身死道消。九珠归一之日,恐非福缘,而是……更大的灾劫开端。”
落款是一个模糊的印记,仿佛是一株在星海中摇曳的青莲。
“青帝的印记……”林昊喃喃。
他放下卷轴,最后拿起那本星辰兽皮厚册。
这本书记载的并非混沌源珠,而是上古那场“寂灭之战”的零星记录。字里行间透出的惨烈,即便隔了数万年时光,依旧令人心悸:
“青帝率诸天星辰帝尊共计七十二位,布‘周天星斗大阵’,与寂灭星神战于归墟之眼……星辰陨落如雨,帝血染红星河……”
“……关键时刻,混沌源珠突然破碎,大阵出现裂痕,寂灭星神趁机重创青帝……”
“……战后清点,七十二帝尊仅存九位,余者皆道消身殒。寂灭星神虽被镇压,但其本源已污染诸天,形成‘寂灭道痕’,侵蚀万界……”
林昊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书中提到,混沌源珠破碎时,有一枚碎片“裹挟青帝残魂,坠入下界,不知所踪”。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自己体内的混沌珠,会不会就是那枚“裹挟青帝残魂”的碎片?所以它才对星辰之力有特殊感应,所以青帝遗影才会对自己点化?
但如果是这样,那青帝的残魂……现在何处?
是在混沌珠深处沉睡,还是早已消散?
林昊闭目内视。
识海中,混沌珠静静悬浮,表面混沌气流流转不息。那道新得的“青帝烙印”依附在珠体表面,如星辰环绕恒星,散发着温润星光。无论他如何以神识探查,都无法穿透混沌珠最核心的那层迷雾。
“看来,现在的我还不够资格触及真相。”他睁开眼,将典籍放回玉台。
禁制重新闭合。
林昊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第五层缓步行走,阅读其他玉台上的典籍碎片。关于“幽墟”的记载少得可怜,只知那是一个崇拜寂灭、追求“终极安宁”的疯狂组织,成员遍布诸天,行事诡秘莫测。
他还找到了一卷关于“星钥”的记载。
所谓星钥,其实是“星辰本源印记”的具象化。每一颗诞生灵智的星辰,都会在核心处凝聚一枚独一无二的印记,那是星辰的“身份证”,也是开启某些上古星辰禁制的“钥匙”。帝级星辰的星钥,更蕴含着该星辰毕生修炼的“道”。
而“集齐星钥”,据说是开启“归墟之眼”深处某个秘境的必要条件——那里,藏着寂灭星神被镇压的本体,也藏着彻底净化“寂灭道痕”的方法。
“所以幽墟也在收集星钥……”林昊陷入沉思,“他们是想彻底释放寂灭星神,还是另有所图?”
不知不觉,窗外星光渐暗。
星枢的声音准时响起:“闭阁时辰将至。”
林昊收敛心神,对虚空行礼,转身走下星辰玉阶。
当他踏出星典阁时,夜色已深,观星阁的群星却依旧明亮。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是祖星祠的方向。
清月,此刻应该在那里吧。
---
同一时间,祖星祠。
这是一座完全由青色星辰玉建造的古老祠庙,坐落在一片独立的悬浮山峦之巅。祠庙不大,只有三进院落,但每一砖一瓦都流淌着时光的道韵。
苏清月跟随禹青璇踏入祠庙正殿。
殿内没有神像,只有一面高达十丈的星辰玉壁,玉壁上自然形成一幅浩瀚的星图。星图中央,一株青莲的轮廓若隐若现,莲心处有一点微光,仿佛随时会绽放。
“这便是青帝陛下留下的一缕本源气息,”禹青璇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只有身负青帝血脉者靠近,才会被激发感应。你……试试。”
苏清月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
当她距离玉壁还有三丈时,异变骤生——
玉壁上的青莲轮廓骤然亮起!亿万道青色星光从玉壁中迸发,瞬间充斥整座大殿!那株青莲仿佛活了过来,在星图中徐徐绽放,每一片莲叶都托举着一方星辰虚影!
苏清月眉心青莲印记不受控制地浮现,与玉壁上的青莲产生强烈共鸣!
“果然……”禹青璇站在殿门处,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你的血脉纯度,甚至可能在我之上。但为何会被封印流放……”
话音未落,更加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玉壁上那点莲心微光突然脱离星图,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没入苏清月眉心!
“啊——”苏清月轻呼一声,只觉得一股浩瀚而温暖的意志涌入识海,那是跨越万古的慈爱与悲悯,是长辈对后辈最纯粹的祝福。
与此同时,她血脉深处那些松动的记忆封印,在这股同源本源的冲击下,开始层层瓦解!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她看到了一片无垠的青色莲海,莲海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彻地的宫殿群,那便是全盛时期的“青帝星宫”。星宫深处,一个身着青色帝袍、头戴平天冠的伟岸身影背对着她,正在与一群模糊的身影交谈。
那些模糊身影中,有人族,有妖族,有星灵,甚至还有身形虚幻的魂族——他们似乎是青帝座下的各方臣属。
其中一个声音格外清晰,是个温婉的女声:
“陛下,小殿下的血脉太过纯粹,恐遭天妒,也必引来寂灭一脉的疯狂追杀。不如……暂时封印,送入下界避难?”
青帝沉默良久,缓缓转身。
苏清月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与禹青璇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威严、也更加疲惫的面容。他的重瞳中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的星辰生灭。
“也只能如此了。”青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此战凶险,朕也没有必胜把握。若朕败了……至少,要为青莲道统留下一线生机。”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滴晶莹如翡翠的帝血。
那滴帝血缓缓飞向画面之外——飞向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以朕之血,封汝之脉。待劫后余波平息,封印自会逐步解开。若朕不幸陨落……望你能平安长大,莫要再卷入这场万古纷争。”
帝血落入婴儿眉心,化作一道复杂的封印纹路。
而那婴儿的容貌——赫然是幼年的苏清月!
画面切换。
星空之中,一艘不起眼的星舟正在急速飞驰。抱着婴儿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面容普通,气息内敛,但眼中的悲痛与决然却如此真实。
“大哥和大嫂以生命为代价引开追兵,我们一定要把小殿下安全送到下界……”男子咬牙催动星舟。
“可是下界规则残缺,小殿下在那里成长,血脉觉醒之路将艰难百倍……”女子抱着婴儿,泪如雨下。
“总比落在幽墟手里强!”男子低吼,“那群疯子若得到小殿下的血脉,必会用来炼制破解青帝封印的钥匙!到那时,整个青帝星域就真的完了!”
星舟突然剧烈震动!
后方星空,三道笼罩在灰黑色雾气中的身影正急速追来,那气息——正是“蚀心引”的同源之力!
“来不及了!”男子眼中闪过决绝,“我先去阻他们一程!你带小殿下走,按计划激活上古传送阵!”
“夫君!”女子凄厉呼喊。
男子深深看了她和婴儿一眼,转身冲出星舟,迎向追兵。自爆的光芒在星空中绽放,短暂阻挡了追兵的脚步。
女子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星舟核心阵盘上。星舟速度暴增,冲向前方一片荒芜星域中若隐若现的古老阵法……
画面到这里开始模糊、破碎。
最后的片段,是那女子将婴儿放入下界东域某处灵矿深处的传送阵核心,启动阵法后,自己却因伤势过重,倒在阵法边缘,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而婴儿在传送的白光中,眉心封印微微发光,血脉气息被彻底掩盖,如同最普通的人族婴孩。
所有记忆如潮水般退去。
苏清月缓缓睁开眼,已是泪流满面。
她终于明白了——
自己不是什么“中域隐世家族流放血脉”,而是青帝的嫡系后裔!是青帝在预感陨落前,以帝血封印血脉,送入下界避难的“小殿下”!
父母不是抛弃她,而是为了保护她,付出了生命!
而所谓的“家族变故”,根本就是一场针对青帝后裔的追杀!那些追杀者,毫无疑问就是“幽墟”的人!
“你看到了什么?”禹青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清月转身,看着这位与自己容貌有三分相似的公主,忽然明白了那种血脉共鸣的源头。
“你也是青帝后裔,对不对?”她轻声道。
禹青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是青帝陛下第三子的直系血脉,按辈分……算是你的堂姐。当年青帝星宫陷落时,我这一支侥幸突围,被大禹皇朝初代太祖所救,在此延续血脉。”
她走上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清月:
“皇朝秘典记载,青帝陛下在最后一战前,确实将最小的女儿封印送走,但无人知道具体送到了何处。三万年来,皇朝一直在寻找……没想到,你竟流落到了下界。”
苏清月擦去泪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现在,我回来了。”
“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禹青璇的语气严肃起来,“一旦你的身份公开,幽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杀你。因为你的血脉,是解除青帝封印最关键的‘钥匙’之一——他们需要青帝嫡系血脉来炼制破封之物,释放寂灭星神!”
“我知道。”苏清月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道龙纹祝福印记,“从我被种下‘蚀心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卷入了这场宿命。”
她望向殿外星空: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我的父母、我的族人为保护我而死,青帝陛下为守护诸天而陨落——有些债,该讨回来了。”
话音落下,她眉心青莲印记骤然绽放前所未有的清光!
玉壁上,那株青莲虚影仿佛受到感召,竟缓缓脱离星图,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融入她的印记之中!
轰——!
苏清月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
帝尊初期……帝尊中期……帝尊后期!
一直冲到帝尊巅峰,才缓缓停下!
而她的青莲领域,在这一刻发生了质的蜕变——领域范围内,无数青色莲花生灭,每一朵莲花都托举着一颗微缩星辰虚影,领域本身仿佛化作了一片小型的“青莲星域”!
“血脉二次觉醒……”禹青璇喃喃道,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担忧,“你的潜力,比我想象的更大。但相应的,危险也会更大。”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入殿,单膝跪地:“公主殿下!观星阁外围发现可疑气息,疑似幽墟暗探潜入!陛下有令,请您与苏姑娘速回听星楼暂避!”
禹青璇脸色一沉:“果然来了……清月,我们走。”
苏清月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面星辰玉壁。
玉壁上,青莲的轮廓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片空白的星图。仿佛那缕守护了三万年的本源气息,终于等到了它要守护的人,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两人踏出祖星祠时,远方的夜空中,几道灰黑色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掠过群星,如毒蛇般向观星阁方向潜行。
暗夜之下,杀机已至。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