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回音崖的心底声
回音崖的崖壁是赤红色的,像被太阳烧透的铁块,直挺挺地插在云里。站在崖底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线天,风声从崖顶灌下来,“呜呜”地响,像谁在高处哭,哭了千百年。向导说,这崖壁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空洞,风钻进去就变成了哭声,而人站在崖顶说话,声音会被那些空洞反复打磨,最后送回来的,是心底最想说的那句话。
“上去的路不好走,”向导指着一条嵌在崖壁上的石阶,石阶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以前只有部落里的长老,在重大抉择时才会爬上去,对着天空喊一声,听回音里的答案。”
我们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石阶上长满了青苔,稍不留神就会打滑。星络的银发丝被风吹得乱飘,好几次差点缠上旁边的灌木丛。“这崖壁好像在喘气,”她喘着气说,手指抠着岩石的缝隙,“你听,风从石缝里钻出来的声音,多像呼吸。”
爬到一半时,崖壁突然凹进去一块,形成一个小小的岩洞。洞里很干燥,地上散落着几块磨损的音痕石,石面上的刻痕已经模糊不清,显然被很多人摸过。向导说这是“歇音洞”,爬累的人在这里歇脚时,会对着洞壁说话,声音被洞壁吸进去,等下一个人来,就能听到前人间接的“招呼”。
星羽对着洞壁轻声说:“还有多久到顶呀?”话音刚落,洞壁就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像个苍老的声音在说“快了,再走三十步”。向导笑着说:“这是十年前一位长老留下的话,他每次爬崖都在这儿歇脚,说的话被洞壁记下来了,现在成了给后来人的路标。”
终于爬到崖顶时,腿都在打颤。崖顶是块平坦的巨石,边缘被风削得很薄,像块随时会掉下去的饼。站在这里往下看,叠影湖像颗嵌在山谷里的黑珍珠,声纹泉的银光在远处闪闪烁烁,整个回声谷的风景都铺在脚下,像幅活的地图。
“喊吧,”向导指着天空,“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出来,别藏着掖着,这崖壁能听出真假。”
星络第一个走到崖边,深吸一口气,对着远方喊:“我想让所有星球的声音都连在一起!”她的声音刚飘出去,崖壁就传来了回音,比她的声音更坚定,像有无数人在跟着说“能做到的”,尾音里还混着星舰引擎的“嗡嗡”声,像在为她加油。
星羽走到崖边,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轻声唱起来,还是那首在声纹泉边唱过的旋律,只是这次更温柔,带着点对未来的期待。回音回来时,旋律里多了很多乐器的声音,有琴,有鼓,还有像记忆藤叶片碰撞的“沙沙”声,像整个回声谷都在为她伴奏。
轮到我时,心里突然有点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哪句。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崖壁的呼吸声,像在催我。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天空喊:“想和大家一起,把故事继续讲下去!”回音传回来时,声音里混着我们一路走来的各种声响——音痕石的“叮”声,叠影湖的“咚”声,还有伙伴们的笑声,像它们都在说“我们也是”。
向导站在崖顶中央,对着山谷喊了句古老的方言,我们听不懂意思,但能感觉到那声音里的厚重。回音回来时,整个崖壁都在震动,赤红色的岩石上竟渗出细密的水珠,像崖壁在流泪。“他在说‘谢谢你们记得这些声音’,”星络通过翻译器解读道,“回音里说,只要还有人想听,这些声音就永远不会消失。”
下山时,脚步轻快了很多,好像心里的什么东西被崖顶的风吹散了,又被回音填满了。路过歇音洞时,星羽对着洞壁说:“我们下去啦,谢谢你的指引。”这次,洞壁传来的回音是个清脆的童声,像个孩子在说“下次再来呀”。
回到山谷底部时,天已经黑了,星络打开星舰的照明,光柱射向夜空,像在给回音崖留个记号。远处的音痕石滩、声纹泉、叠影湖都在黑暗中闪着微光,像散落的星星,而它们的声音,此刻仿佛都聚在了一起,在山谷里轻轻回荡,像一首没有歌词的歌。
“该和回声谷告别了,”向导望着崖顶的方向,“前面还有‘星语林’,那里的树能听懂宇宙的话,说不定能帮你们找到下一颗星球的方向。”
星羽把那片记忆藤叶子系在星舰的桅杆上,叶子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在和回声谷道别。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音痕石,它好像比来时更沉了,里面不仅有声音,还有我们在崖顶喊出的、藏在心底的话。
星舰升空时,我回头望,看到回音崖的轮廓在夜色里像个沉默的守护者,而整个回声谷的声音,正顺着风,一点点钻进星舰的舷窗,像在说:“去吧,带着这些声音,去让更多地方,也有温暖的回响。”
我知道,我们带走的不只是音痕石和记忆藤,还有回声谷教会我们的事——声音是有生命的,它会扎根,会生长,会和其他声音撞出更美的火花;而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只要勇敢说出来,就会变成宇宙里最亮的光,照亮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