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站在高处,望着这片狼藉,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沉重。这些悍匪固然该死,但他们的存在,何尝不是因为吏治的腐败,官绅的勾结?若不是朝廷里有王振那样的蛀虫,地方上又怎会滋生出刘万金、黑煞之流?
“大人,清理完毕。”陆青走过来,抱拳道,“共斩杀悍匪一百三十七人,俘虏六十五人,缴获战马三十八匹,兵器三百余件,还有不少金银财宝。”
沈玦点了点头:“俘虏里,罪大恶极者,就地正法。其余胁从者,登记造册,待回到镇上,交给百姓发落。缴获的金银财宝,全部封存,日后分发给那些受害的百姓。”
“是!”
“我们回镇。”沈玦转身,朝着雪融镇的方向走去,“接下来,该轮到刘万金了。”
朝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潜龙卫的队伍押着俘虏,带着缴获的物资,浩浩荡荡地向雪融镇进发。他们的步伐坚定,身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仿佛一道劈开黑暗的利剑,即将刺破雪融镇上空那层压抑的阴霾。
雪融镇的百姓们听到消息,纷纷走出家门,站在街道两旁,好奇而又忐忑地看着这支神兵天降般的队伍。当他们看到那些被押着的悍匪,看到潜龙卫将士们身上的正气,许多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那位接待过沈玦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人群最前面,看着沈玦走近,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恩人啊……多谢恩人为我们报仇雪恨啊……”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跪下,哭声一片,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苦难,都在这一刻倾诉出来。
沈玦连忙上前,扶起老者,声音温和却坚定:“老人家,起来吧。我们是朝廷的军队,保护百姓是我们的本分。接下来,我们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让雪融镇重归安宁。”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百姓,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他知道,铲除一个黑煞容易,但要彻底改变雪融镇的命运,还需要更多的努力。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身后,是三百名铁骨铮铮的潜龙卫,是无数期盼着光明的百姓。 刘府深宅内,刘万金正歪在铺着锦缎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沫。北山悍匪被剿灭的消息他已得知,初始的惊慌过后,便被一股根深蒂固的傲慢取代。不过是一群不知从哪里流窜来的兵痞,仗着有几把力气罢了。他刘万金在这雪融镇经营十数年,树大根深,高墙内近百护院,更与知县王显同气连枝,便是过江的猛龙,也得盘着!
“老爷!老爷!不好了!”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花厅,面无人色,“外……外面来了好多兵,盔明甲亮,杀气腾腾,指名要见您!”
刘万金不悦地皱眉,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慌什么?成何体统!去,告诉他们,我刘万金身体不适,不见外客!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自信,在这雪融镇,还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然而,他话音未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传来,整个花厅都仿佛随之震颤!刘府那两扇平日里需要两个壮汉才能推动的包铜木门,竟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从外部生生撞得粉碎,木屑纷飞间,沈玦一身青衣染血,手持滴血长刀,如一尊杀神,率领着潜龙卫将士,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入院落!冰冷的甲胄摩擦声与整齐的脚步声,瞬间踏碎了刘府所有的安宁与傲慢。
刘万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肥胖的身躯直接从太师椅上滑瘫下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沈玦,语无伦次:“你……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敢、敢强闯民宅?我……我要去知县大人那里告你们!”
沈玦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靴子踩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留下一个个血污的脚印。他居高临下,眼神如同万古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刘万金,你勾结悍匪黑煞,残害百姓,强占田产,逼死人命,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我乃潜龙卫统领沈玦,今日,便代朝廷律法,替这雪融镇的冤魂,执行公道!”
“潜……潜龙卫?!” 刘万金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混迹官商两道,岂会没听过这支直属朝廷、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的可怕力量?他知道,自己这次踢到了铁板,不,是撞上了刀山!
极度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傲慢,他手脚并用地爬向沈玦,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拼命往沈玦手里塞:“沈……沈大人!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这点茶水钱,不成敬意……只求大人高抬贵手……”
沈玦看都没看那叠足以让寻常人家几世无忧的银票,抬脚将其踢飞,雪白的银票如同丧纸般散落一地。“你的罪,血债累累,岂是这些阿堵物能赎买的?”他声音冷冽,挥手下令,“拿下!刘府所有护院,缴械看押!再去县衙,‘请’知县王显过来!”
如狼似虎的潜龙卫将士一拥而上,将烂泥般的刘万金死死捆住。那些平日欺男霸女的护院,眼见悍匪都被屠戮殆尽,早已吓破了胆,纷纷丢弃兵刃,跪地求饶,丑态百出。
不久,知县王显也被“请”至临时营地。他看到被捆成粽子的刘万金,以及沈玦那冰冷的目光,顿时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心中明白,自己的官运和性命,今日只怕都要到头了。
沈玦并未立刻处置他们。他下令在镇中心的空地上搭建临时公堂,并将全镇百姓召集而来。起初,百姓们看着被捆缚的刘万金和王显,眼中虽有快意,却仍带着惯性的恐惧,无人敢率先发声。
这时,那对曾给沈玦三人水喝的老夫妇,相互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到了人群最前方。老妇人指着刘万金,积压了数年的悲愤如同决堤洪水,声泪俱下:“青天大老爷!你要给草民做主啊!这刘扒皮……他强占我家田产,逼得我大儿远征,生死不明……把我二儿子抓去矿上做苦工……我那苦命的女儿和两个儿媳,被他抢进府里……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啊!!” 老者在一旁,老泪纵横,只能用颤抖的手紧紧握着老伴。
这血泪控诉,如同投入干柴堆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百姓压抑已久的怒火与冤屈!
“我家的三亩水田也是被他强占的!”
“我爹就是不愿交那‘过路费’,被他指使悍匪活活打死的!”
“王显!你这狗官!收了他的黑钱,把我告状的弟弟抓进大牢,活活折磨死了!”
控诉声、哭喊声、怒骂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洪流。桩桩件件,血泪交织,听得潜龙卫将士目眦欲裂,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也让所有围观者胸中的义愤燃烧到了顶点。
沈玦站在空地中央,沐浴在无数道饱含血泪与期盼的目光中。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审判,更是为这片土地,找回失去已久的公理与人心。他缓缓抬起手,喧嚣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寒风卷着雪花,以及无数双等待正义降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