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浪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一座人迹罕至的礁石小岛孤悬海外,犹如遗世独立的仙境。秦寒萼赤着双足,坐在最高的一块礁石上,任由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手中把玩着一枚闪烁着温润光泽的紫色贝壳,这是她不久前从一个深海鲛人部落换来的小玩意儿,里面记录着一首古老的潮汐之歌。
她性子不似姐姐秦紫玲那般沉静端方,更喜自由自在,游历四方,探索那些被正统仙门忽略的奇景异事。此番离山已近半载,自东海至南海,见识了不少海外散修与异族风情,倒也逍遥快活。
在她身旁不远处,司徒平安静地立着,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这位性情温和的师兄自寒萼离山之日起便默默相随,虽不多言,却总在她需要时悄然出现。此刻他手中捧着一盏清茶,茶香袅袅,与海风中的咸腥气息交织在一起。
平哥,你看这贝壳多美。寒萼将贝壳举到阳光下,任其折射出绚丽的光彩,鲛人说,这里面藏着一个关于深海的故事。据说在万丈海渊之下,有一座失落的上古城池,每到月圆之夜,城中就会响起这首潮汐之歌。
司徒平温和一笑,将茶盏递到她手中:你喜欢就好。这一路上,你收集的奇珍异宝都快装不下一只储物袋了。上次在南海得的珊瑚玉,上上次在蓬莱得的星辰砂,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海兽内丹......
寒萼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些都是修行路上的趣事嘛。姐姐总说我不够稳重,可我觉得,修行若是太过刻板,反倒失了本心。她忽然压低声音,再说了,这些宝贝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呢。
司徒平无奈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你总是有理。不过这次游历确实该告一段落了,妙一师尊前日还传讯问起你的行踪。
寒萼正要反驳,忽然神色微动,从怀中取出一枚微微发热的传讯玉符。那玉符通体莹白,此刻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晕。
是姐姐的传讯。她说着,神识探入玉符,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随着秦紫玲那凝重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寒萼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司徒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不由得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萼妹,怎么了?紫玲师姐有何要事?
寒萼将传讯内容简要告知,末了蹙眉道:姐姐特意提到张玄,还要我隐秘行事,这其中必有蹊跷。她说蜀地将有混沌之劫,卦象大凶......
司徒平沉吟片刻,神色也凝重起来:紫玲师姐的先天神卦向来精准,既然她如此示警,想必蜀地确实将有大事发生。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此事凶险,那张玄更是来历不明,不如我们先回峨眉,禀明师尊?
不行。寒萼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紫色贝壳,姐姐特意嘱咐要隐秘,想必是卜算到了什么不便明言的事。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倒要看看,这个让姐姐如此在意的张玄,究竟是何方神圣。听说他与周师姐还有些过往......
司徒平见她心意已决,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同去。蜀地如今风云际会,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我虽然修为不及你,但在阵法禁制上还有些心得。
寒萼却摆了摆手:不,平哥,这次我要独自前往。姐姐既然要求隐秘,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踪。你且先回凝碧崖,若我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再传讯于你。
可是......司徒平还要再说,却被寒萼打断。
放心吧,她展颜一笑,眼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自有分寸。况且还有姐姐在暗中指点,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后,帮我留意凝碧崖的动静,特别是关于张玄的消息。
司徒平深知她的性子,知道再劝也是徒劳,只得轻叹一声:那你务必小心。蜀地如今龙蛇混杂,玄阴教、西方魔教都在那里活动,还有各路散修......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这是我特制的同心符,只要捏碎,我立刻就能感知到你的方位。
寒萼接过玉符,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妙阵法。她心中微暖:谢谢你,平哥。这半年多亏有你相伴,让我在这茫茫大海上也不觉孤单。
她在礁石上坐下,陷入了沉思。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将波涛染成一片金红。海鸥在天空中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司徒平安静地守在一旁,不敢打扰这份宁静,只是默默地在周围布下几个防护禁制。
寒萼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遥远的蜀地。张玄......这个名字在峨眉内部几乎成了一个禁忌。关于他的传闻纷繁复杂,有说他在苗疆得了上古传承一飞冲天,有说他已坠入魔道与邪祟为伍,更有甚者传言他早已身死道消。寒萼对此人了解不多,只知他似乎曾与周轻云师姐有过一段过往,而后便销声匿迹。
姐姐为何突然要自己留意他的消息?而且强调隐秘为上,勿要惊动旁人旁人恐怕也包括了师尊乃至峨眉高层!难道姐姐卜算到了什么与峨眉内部相关的隐忧?或者此事牵扯极大,贸然禀报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礁石上粗糙的表面,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若是禀报师门,确实是最稳妥的做法。以师尊妙一夫人的智慧与修为,定能洞察玄机,做出妥善安排。但这样一来,就违背了姐姐的嘱托......
若是不禀报,独自前往调查......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可以亲自揭开这个谜团,忐忑的是那混沌之劫连姐姐都如此忌惮,其凶险可想而知。自己虽得师尊宠爱,修为也算不俗,但面对这等可能席卷天下的大劫,实在力有未逮。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天际。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倒映在平静的海面上。
良久,寒萼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她将手中的紫色贝壳用力抛向大海,看着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波涛之中。
我这就动身前往蜀地。她转身对司徒平道,声音坚定,平哥,你回去后暂且不要声张,等我消息。若是......若是一个月后还没有我的音讯,你再将此事告知姐姐。
司徒平点头,从袖中又取出一个锦囊:这里面是一些疗伤丹药和破禁符箓,你带着防身。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万事小心,我......我们在凝碧崖等你回来。
寒萼接过锦囊,能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她深深看了司徒平一眼,似乎要将这个始终默默守护她的师兄的模样刻在心里。
放心吧,我秦寒萼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随即神色一正,我去了。
不再多言,寒萼施展出水月镜花遁。只见她周身泛起一层朦胧如水波月光的光华,身影逐渐变得虚幻透明,仿佛融入了空气与光线之中。下一刻,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气息波动。
司徒平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月上中天,海潮渐起,他才轻叹一声,驾起遁光,朝着凝碧崖的方向而去。只是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将此事暗中告知秦紫玲,毕竟寒萼的安危,他始终放心不下。
而此刻的秦寒萼,已然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波动,悄无声息地掠过海面,朝着西方蜀地的方向急速而去。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把她卷入一场怎样的风暴,更不知道,远在凝碧崖的姐姐和始终牵挂她的司徒平,都在为她的安危忧心不已。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向西方。命运的丝线,正在悄然收紧,将所有人都卷入那未知的混沌之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