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道剑光到达石穴前
“呜——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底深处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莽苍山!这声音非金非石,非风非雷,宏大而苍茫,如同大地深处一条沉睡了万古的巨龙,在无意识间发出的深沉叹息。伴随着这声“龙吟”,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气息骤然弥漫开来,虽只一瞬便消散无踪,却令崖顶三人同时心神剧震,气血翻腾,体内真元竟有刹那的滞涩!
笑和尚脸色骤变,他修为最深,感受也最为清晰。那股气息虽短暂,但其蕴含的古老、浩瀚、包容万物又蕴藏生灭的意蕴,远非寻常地脉震动可比!他当机立断,厉喝道:“地脉有异!此地凶险,速回玄霜洞!”
三道剑光不敢有丝毫迟疑,瞬间化作惊虹,刺破山间薄雾,以最快速度遁回玄霜洞中。洞内依旧清幽,石壁冰凉,但方才那来自大地深处的悸动余韵,仿佛仍萦绕在空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师兄,快!用你的心光感应之法探探地底!”金蝉急道,小脸上再无半分嬉闹之色,只剩下凝重。庄易亦是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笑和尚。
笑和尚面色沉肃,颔首应允。他盘膝坐于洞中石台之上,双目微阖,双手结佛印置于膝前,口唇微动,默诵真言。渐渐地,一层柔和而纯净的淡金色佛光自他眉心浮现,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无声无息地荡漾开去——正是佛门秘传的“心光感应”之法。此光以自身清净佛心为引,沟通天地灵机,最擅感应无形异动与能量流转。
淡金佛光如水银泻地,悄然融入洞壁、地面,更深入地向着莽苍山厚重的地脉渗透下去。笑和尚的灵台一片空明,心神随着佛光延伸,仔细捕捉着地脉深处每一丝细微的波动。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洞内落针可闻,金蝉和庄易屏息凝神,唯恐惊扰了师兄施法。
许久,笑和尚眉心越蹙越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心神耗费极大。那淡金色的佛光亦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显出后继乏力之态。终于,他缓缓睁开双眼,佛光收敛,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与难以掩饰的惊异。
“如何?”金蝉和庄易异口同声问道。
笑和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好生古怪!那异动源头,深藏于地脉极深之处,我心光几近极限,方勉强触及其边缘!”
“可探明是何物引发?”金蝉追问。
“非是寻常地火喷涌,亦非大妖巨魔破封。”笑和尚摇头,眼中迷惑与凝重交织,“其核心,乃是一股庞大无匹、却又凝练至极的混沌能量!这股能量……浩如渊海,深不可测,更带着一种包容万物、演化生灭的古老意蕴!方才那‘龙吟’震动,便是这股能量经历剧烈蜕变、最终归元稳固时,引动地脉产生的自然回响!”
“混沌意蕴?”金蝉回想起之前那转瞬即逝的气息,“果然与那银光小贼身上的波动有相似之处!”
“不仅如此!”笑和尚语气加重,“这股混沌能量的源头方位,我虽无法精确定位,但其大致指向……恰恰就在昨日我们发现那裸身婴儿巢穴所在的崖腰下方!甚至更深!”
庄易闻言,神情剧震,迅速以指代笔,凌空划出几道银光轨迹(蜀山传音入密之法):“道友之意,那婴儿巢穴之下,地脉深处,竟潜藏着如此恐怖的混沌之源?那婴儿与此源是何关系?守护者?共生体?亦或……其本身就是这混沌之源的外在显化?”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三人心头同时涌起这个巨大的疑问。
“无论那婴儿是何来历,其巢穴必是通往这地脉混沌之源的紧要门户!”笑和尚断然道,“昨夜我等守株待兔,只知其能御银光飞行,身法诡秘。如今看来,他既能自由出入巢穴,无视我等埋伏,极可能掌握着某种直通地脉深处的秘径或法门!金蝉衣物被盗,表面看是报复,但结合这地脉异象,未必不是他刻意引开我等注意力,或是……他需要衣物遮掩,准备深入地脉做些什么?”
金蝉恍然:“师兄是说,他偷我衣服,或许不是为了穿,而是另有用处?比如……需要干净的布料施展某种法术,隔绝地脉混沌之气的侵蚀?或是掩盖自身气息?”
“不无可能!”笑和尚点头,“此子灵慧异常,行事看似顽劣,却每每出人意表。他盗衣之举,恐非表面那么简单。如今地脉深处的混沌之源刚刚经历剧变,能量虽已归元,但波动余韵未消,正是探查其根底的最佳时机!错过此刻,待其彻底沉寂,再想寻觅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还等什么!”金蝉跃跃欲试,“我们这就再去那崖腰石穴!这次定要逮住那小贼,问个明白!”
“不可鲁莽!”笑和尚按住他,“那婴儿修为不明,身怀异宝(银花),且极可能通晓地脉秘径。硬闯其巢穴,若逼得他遁入地脉深处,或惊动了地底那混沌之源,后果难料。需得智取。”
他沉吟片刻,眼中慧光一闪:“庄道友,你精于阵法禁制。我观那石穴入口,虽被藤萝古松遮掩,但并非天然形成,似有极微弱的空间波动残留。可能布下一种既不易被察觉,又能在其出入时示警、甚至稍加阻滞其遁速的隐晦禁制?”
庄易闭目凝神片刻,点了点头,手指再次凌空划动银光传讯:“可。以‘小须弥障’结合‘灵犀引’之法,布于入口内外藤蔓根系及松针之下。不阻其出入,只留印记、引微澜、缓其速。但需靠近施为,且需时间布设。”
“好!事不宜迟!”笑和尚决断道,“金蝉,你且留在此处。一来换身衣物,二来……你身上那件妖童道袍,沾染过那婴儿欲取之物的气息(妖童尸体),或许别有感应。我与庄道友即刻再探崖腰,布下禁制。待布置妥当,我们三人便隐于附近,守株待兔,静待那小贼归巢!此次,定要弄清这莽苍山地底潜藏的惊天秘密!”
金蝉虽不甘留守,但也知师兄安排有理,尤其听到自己身上破道袍可能有用,只得点头应下:“师兄放心,我换好衣服便在此静候!”
笑和尚与庄易不再耽搁,剑光一闪,已出洞府,再次投向那云雾缭绕、隐藏着巨大秘密的孤崖。
玄霜洞内,金蝉迅速换上一套备用的月白箭袖道袍,将那件又肥又大、沾着泥污的半截妖童道袍拿在手中,小脸上满是思索。他将道袍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除了泥土草木气息,似乎……真的残留着一丝极淡、极清冷的异样气息,非檀非麝,难以形容,却让他心神莫名地宁静了一瞬。
“哼,小贼,看你能躲到几时!”金蝉握紧了道袍,目光炯炯地望向洞外,静待师兄的信号。
而此刻,在莽苍山地脉极深之处,那幽暗的地穴中。
张玄盘坐于玄玉之上,双目微阖,心神沉入丹田。那枚鸽卵大小、布满九道玄奥道纹的混沌金丹静静悬浮,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吞吐着海量的混沌母炁,滋养着初成的金丹,稳固着境界。一赤金、一莹白两点精芒,如同忠诚的卫星,围绕着混沌金丹缓缓公转,正是乾天火灵珠与雪魄珠所化。赤金与莹白的光芒交织,隐隐与金丹表面那道代表“阴阳”的玄奥道纹产生共鸣,丝丝缕缕的纯阳、至阴之气被金丹吸纳、转化,融入那混沌母炁的洪流之中。
他心念微动,一缕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出地穴,向上延伸,谨慎地扫过崖腰那片区域。当神念触及那株盘根错节的古松,以及松根下被藤蔓掩映的洞穴入口时,一丝极其微弱、几近于无的空间涟漪波动,被他那敏锐如神只的灵觉捕捉到了。这波动带着一种人为干预的痕迹,虽然手法巧妙,隐于自然,却瞒不过他此刻高度凝聚的神识。
“哦?”张玄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混沌生灭的景象一闪而过。“看来,有‘客人’对我的‘门户’,很感兴趣啊……布下了些小玩意儿。”
神念如潮水般悄然收回地底深处,不留丝毫痕迹。地穴之中,唯余混沌金丹吞吐元气的低沉嗡鸣,以及两颗宝珠环绕流转的微光,映照着张玄古井无波的面容。他并未急于动作,只是将那一丝外界的波动记下,心神再次沉入那无边无际的混沌道境之中,继续稳固着这来之不易的九转混沌金丹。仿佛那崖顶的布置,不过是清风拂过山岗,引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澜。
莽苍山的地表与地底,两股力量,两个谜团,在无声中悄然交汇。一场围绕着地脉混沌之源与神秘银光婴儿的暗涌,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