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短促,汗水刚渗出毛孔,便被周围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干,只在皮肤上留下刺痒的盐粒。他必须像在沼泽中行走一样谨慎,每一步都用尽心神去感知、去判断——脚下的岩壳是否足够厚实冷却?旁边的裂缝是否稳定?那流淌的暗红熔岩是否会突然喷涌?稍有差池,便是身化飞灰,万劫不复,更遑论那洞天内的图解秘宝。
滚烫的热浪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扭曲着视线,舔舐着皮肤。体内,那蛰伏的、源自黑沼毒虺和蚀骨藤的混合剧毒,在这恐怖高温的炙烤下,仿佛被重新点燃!毒素与高温在体内疯狂冲突、转化,带来一种由内而外的、如同置身熔炉核心般的剧痛!皮肤下的血管如同烧红的铁丝般凸起、扭动。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攻、濒临崩溃的极限压榨之下,丹田深处,那饱经摧残、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混沌道基,却在疯狂震颤中,裂痕的边缘……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崩裂感,那裂痕的边缘,在高温和狂暴能量的双重作用下,竟隐隐呈现出一种……熔融的迹象!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顽铁,在毁灭性的高温中,裂痕的边缘被烧灼得软化、模糊,甚至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融合”趋势!一种在毁灭中寻求新生、在凡尘劫火中锤炼道基的、带着撕裂般痛苦的奇异蜕变感!仿佛那孤峰洞天内的玄门正法气息,隔着遥远的空间,正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提前锤炼着他这具残破的躯壳和驳杂的道基。
没有追兵,没有魔影。只有头顶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穹,脚下这片新生的、散发着硫磺与死亡气息的焦黑大地,以及远方那座沉默矗立、仙云缭绕的孤绝神峰。山脚下,洪荒气息弥漫,隐约传来不知名凶兽的悠长咆哮,更衬得此地的死寂与凶险。
张玄的身影,在滚滚升腾的热浪与无边焦黑大地的映衬下,渺小得如同蝼蚁。他弓着背,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踏在滚烫的烙铁之上,在身后留下浅浅的、带着灼热蒸汽的脚印,随即又被热风吹散。那层灰黄夹杂淡金的稀薄光晕,在恐怖的高温中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始终顽强地包裹着他,朝着那座名为白阳崖的仙缘之峰,孤独而坚韧地跋涉。每一步,都离那传说中的图解与生机更近一分,也离死亡更近一分。
焦黑的大地在他脚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踏落,都溅起细微的黑色尘埃,如同燃烧后的余烬。滚烫的岩壳在脚下发出“咔嚓”的脆响,仿佛随时可能碎裂,将他拖入下方流淌着暗红熔岩的深渊。扭曲的热浪模糊了视线,远方那孤绝的灰白巨峰在蒸腾的空气中微微晃动,如同一个冷酷而诱人的幻影。
不知走了多久,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的刀锋上。体内的剧痛在高温的催化下愈发尖锐,混沌道基裂痕边缘那微弱的熔融感,带来的是经脉被反复灼烧、撕裂的酷刑。护体光晕越来越稀薄,淡金色的光泽几乎被消耗殆尽,只剩下灰黄的光晕顽强地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热浪和痛苦彻底吞噬时,脚下滚烫的触感似乎……减弱了一丝?前方焦黑的边缘之外,影影绰绰显露出稀疏枯草的轮廓!
他猛地抬头。
前方的焦黑大地,颜色变得更深沉如墨,龟裂的纹路更加粗大狰狞。而更远处,那片劫火之地终于看到了尽头!焦黑的边缘之外,是相对正常、覆盖着稀疏枯草和低矮灌木的山坡。山坡向上延伸,尽头处,便是那灰白色巨峰——风洞山——那冰冷、陡峭、布满风蚀孔洞的庞大山脚!山脚之上,云雾更浓,传说中仙云缭绕的白阳崖入口,就隐藏在那片凡人不可见的云雾深处!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焦土与神山山脚相接的最后数百丈区域,景象却最为可怖!大地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狠狠犁过,翻卷起无数巨大的、如同凝固波涛般的焦黑岩块和土丘。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其中流淌的熔岩不再是暗红,而是刺目的亮橙色!灼热的气流如同实质的墙壁,带着硫磺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猛烈!空气中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噼啪”声,那是岩石在持续高温下发出的呻吟。这里是劫火爆发的核心,余威最盛之处!也是通往仙缘的最后一道、最炽热的门槛!
张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表那层仅存的灰黄色戊土光晕,在接触到这片区域空气的瞬间,便发出痛苦的“滋滋”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脚下的岩壳滚烫得几乎无法立足!
时间!白阳崖就在那云雾深处!图解、灵药……最后的屏障,也是最残酷的熔炉!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不再有丝毫犹豫。将破碎玉瓶中最后几滴粘稠的丹药残渣,尽数抹在口鼻和前胸。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清凉感刚刚升起,便被狂暴的热浪瞬间吞噬。他榨干丹田内最后一丝混沌真炁,疯狂注入体表那层摇曳欲灭的灰黄光晕,同时,强行回忆千刃峰上那刮骨削肉的痛苦,试图重新凝聚一丝庚金的坚硬!
灰黄的光晕猛地亮起一瞬,带着垂死挣扎般的倔强,如同凡人对仙缘最后的执着呐喊。
他不再看脚下狰狞的熔岩,不再看那翻卷的焦岩,目光穿透扭曲的热浪,死死锁住焦土尽头那片相对“正常”的山坡,锁住山坡之上那灰白色的、如同神山基座般的山脚岩壁,以及岩壁之上那缥缈诱人的无尽云雾!
冲!冲向那洞天之门!
张玄的身影化作一道踉跄却决绝的灰线,猛地冲入那片亮橙色熔岩流淌、热浪扭曲的核心区域!
嗤啦——!
护体光晕与狂暴热流激烈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脚底传来钻心的灼痛,每一次踏落都仿佛踩在烧红的刀尖!浓烈的硫磺毒气无视了丹药残渣的微弱屏障,疯狂钻入鼻腔、咽喉,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体内残留的毒素如同被彻底点燃,在血脉中奔腾咆哮!
“呃——啊!”痛苦的嘶吼被热浪堵在喉咙里。皮肤瞬间变得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汗水早已流尽,身体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干柴,水分被疯狂榨取!
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在剧痛和高温中飘摇。唯有那混沌道基,在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裂痕边缘的熔融迹象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被投入了天地间最炽热的锻炉,在毁灭的烈焰中,那遍布裂痕的顽铁,正被强行锻打,裂痕的边缘在高温和压力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试图弥合!一股源自那孤峰洞天的、若有若无的玄奥气息,似乎隔着空间传来,引动着这残酷的蜕变!
一步!又一步!
每一步落下,脚边的焦黑岩壳都留下一个带着青烟的浅坑。翻卷的岩块如同狰狞的獠牙,流淌的亮橙色熔岩在身侧不远处如同地狱的河流。他如同行走在烧红的刀山之上,身体在痛苦中剧烈颤抖,却始终未曾倒下。那云雾缭绕的崖壁,是他眼中唯一的锚点。
终于,当最后一丝护体光晕如同破碎的蛋壳般彻底湮灭在热浪中时,张玄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
灼热!如同整个人扑进了滚烫的灰烬堆!
但脚下传来的,不再是烙铁般的坚硬滚烫,而是……带着枯草和尘土触感的、相对坚实的地面!一股远比焦土之地清凉(虽然依旧燥热)的空气,夹杂着山野草木的气息,涌入口鼻!
他冲出来了!冲出了劫火炼狱!
张玄重重地扑倒在地,滚烫的脸颊贴着相对“冰凉”的泥土,贪婪地呼吸着。他挣扎着抬起头。
前方,不再是焦黑的地狱。稀疏的枯草在热风中摇曳,低矮的灌木顽强地生长在岩石缝隙。而这一切的背景,是那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灰白色的、如同垂天之壁般的洪荒神山基座!
风洞山!近在咫尺!
那冰冷、坚硬、布满风蚀孔洞的灰白色山脚岩壁,如同远古巨神冰冷的甲胄,沉默地矗立在数十丈外。再往上,便是那永恒笼罩、隔绝凡尘的乳白色仙云!罗盘在左手中疯狂震动,晶柱笔直地刺入那片云雾深处——白阳崖!花雨洞!
希望,从未如此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一层缥缈的仙凡之障。
张玄艰难地撑起如同被彻底烤干、布满灼伤和污迹的身躯,如同朝圣的苦行者,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云雾缭绕的崖壁,一步一挪,朝着那最后的山脚,蹒跚而去。滚烫的焦土被抛在身后,蒸腾的热浪扭曲着他渺小而坚韧的背影。孤高的神山与缥缈的仙云,如同无情的考官,冷眼注视着他这凡夫俗子最后的攀登。洞天之秘,图解玄功,就在那云雾之后。